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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雨田园箬笠新(86)

作者: 一茶顷 阅读记录

“啊啊啊——你们母子俩都是阴魂不散,阴魂不散啊!!一个娘死了,儿子还要来跟我女儿争男人,要不要脸啊啊!!”那个女人歇斯底里,张牙舞爪。

“严澈啊,为了付梓的将来,你放手吧!”那个男人敛下阴狠,继续挂着虚假的笑容,谆谆引导。

“不要脸的小贱^货,真是跟你娘一样样儿的,付梓不会要你的……哈哈哈,你能给付梓想要的么?前途?还是你能给付梓生儿子么?”那个女人张开血红大口不住咆哮,大有将人撕烂活吞的趋势。

“严澈,你自己离开吧,不要逼舅舅出手!”那个男人终于掩藏不住面下的狠戾,阴沉着脸,语带威胁。

“哼哼哼,小贱^货,自己识相一点,不然你娘的下场就是你的下场。这只是给你一个警告,下次可就不是没了工作这么简单了……”那个女人疯狂如斯,失了理智,失了她省长夫人的仪态,简直就是疯子。

……

沙沙沙——

又是一阵风动。

严澈微微睁开眼,抹了一把额际的汗水,苦笑道:原来,又做恶梦了啊!

“三儿,你起来了啊!”

一个声音从外面传来,严澈回头,正好看到杵着拐杖杠杠响的严元照走进来。

严澈起身迎了上去:“五老祖,您怎么过来了?”

拍了拍严澈搀扶着自己的手,严元照看了一眼满园翠色的篱笆院,一阵感慨:“哎呀,才几天不过来,院子大变样了啊!”

可不是,原本显得有些冷清的院子,如今不光挂了绿,还有一丛移栽过来的毛竹也散发着生机,绿意盎然中,两栋竹楼隐在其间,更是有了几分脱尘的隐世之姿,比起严家湾那些白墙青瓦的大房子,这里才是真的令人艳慕不已享受啊。

让出刚才做的摇椅,严元照坐在上面摇了摇:“哎哟,这个不错,这个不错。”拍了拍竹篾编成的靠背,毛竹熏弯的椅柄,严元照像个小孩子一样哈哈笑了起来:“这个就是那林木匠说你给出的难题吧?”

严澈挠了挠头,呵呵笑道:“林大伯心灵手巧,孙儿怎么可能难住他呢?”

严元照笑眯了眼,靠在椅背上,拐杖也丢到一边,严澈正准备伸手捡的时候,严元照制止了他:“别管这个,这是你几个爷爷们嫌我不够老,整出来装样子的。”说完指了指竹楼,佯装不悦道:“去,把你家前儿烤的新茶给老祖泡一壶,别以为你们掖着藏着我就闻不到了,告诉你们,你们烤的时候我就闻到了。”

严澈晒然:“五老祖,我们哪有掖着藏着啊?得,我这就给您泡一壶。”

不多久。

严元照还躺靠在摇椅上,满目惬意地欣赏着这焕然一新的院子时,严澈端着一个小小的竹几,拿一把小竹凳从竹楼走了出来。

竹几上摆了一个大竹盘,大竹盘里摆了几个粗陶制茶壶茶杯和茶罐。

看到严澈的这些排场,特别是那几个别致的粗陶茶具,严元照眼睛都直了:“这个,就是你让桂月她男人烧出来的?”

严澈将竹几放到严元照跟前,坐到竹凳上,笑眯眯地把大竹盘里的东西一一摆平:“五老祖,您到底是千里眼还是顺风耳啊?”

严元照白了严澈一眼,道:“怎么,嫌老祖打听你们了?哼哼,就是老头子不打听,你做啥人家也会报告给我听。”说完鼻下还不忘哼哧哼哧喷几个口气,惹得严澈忍俊不住,苍白的脸上多了几丝粉意。

严澈赶紧摇头:“不会不会,老祖这不也是关心严家湾嘛!”

严元照哼哼两声,头一仰,指着竹盘道:“臭小子,还不赶紧给老头儿泡茶?!”

“是是是!”严澈隐下笑意,利索地转身进屋。

“诶诶诶,干嘛去?”严元照见严澈要走,急忙坐起来:不会不给老头子喝茶了吧?

严澈哂笑:“不拿水怎么泡茶啊?老祖!”

嘴角抽抽的老人家一脸讪然,捋了捋胡须,坐回了竹椅内,一层绯红隐秘在胡须间,老人家的眼神开始乱转……

茶,是新茶。

都是前几天藤子都在张超英的指导下,在鸡冠山上采来的新茶尖尖儿。

采摘拿回家后,清理干净杂滓,在春日底下铺晒几日后,严澈手把手控着火,一点一点炒出来的。

这就是严家湾人祖祖辈辈最爱喝的春茶。

当然,严澈这茶与一般的茶不同,这些茶在晒之前,严澈用碧水喷洒过,放在阴凉处,足足阴了七日才拿出来铺晒。

看着深褐色的粗陶茶杯里泛着金色的茶泽,嗅一口扑鼻的茶香,严元照眯了眼,摇头晃脑,甚为享受。

……半晌,嘴啐到杯沿儿,浅浅抿了一口。

严元照大大地“哈啊”了一口气,满意的脸上带着一点点熏绯:“不错不错,这才叫茶,这才叫茶啊!”先前那些,简直连茶渣都不如啊!

“这茶,千万不能给你二伯看到,千万不能给他看到啊!”严元照睁眼严肃地看着严澈,瞬间表情一转,居然带了几分委屈:“谁也不能给看到,不然……老头子没得喝了。”

在葡萄架下,抿着严澈制的新春茶,吹着凉风,看着不远处淙淙滴水的竹简。

严元照觉得有了几分醉意。

“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三儿啊,这是要得,这是要得啊!”严元照捋着胡须,微微蠕首:“人活着,不就图的这个意境么?哎,好啊,好啊!”

“五老祖,您要是觉得好,也搬过来这边住吧!”指了指一旁空置的竹楼,严澈道:“喏,那栋竹楼还空着呢。”

严元照眯眼,捋着胡须,笑而不答。

桃红李白四月天,和风徐徐花香阵阵的雾戌山下,两辈人就这么相对坐着,偶尔粗陶杯相击的声音也显得悦耳。

“当年……你娘,也制得一手好春茶。”许久,严元照似是感慨地说着,眼底带着几丝怀念,几丝惋惜:“你娘啊,是个好女人啊!”

严澈默然,静静地泡着第二道新茶,滚烫的开水也惊不了他脸上的肃然。

“这些年来,你有去找过你外婆么?”似乎看出了严澈的黯然,严元照还是不得不残忍的问出了憋了很久的话:“你初初回来时,我就想问了,哎。”

“外婆……已经去世二十五年了。”沉默多时,严澈轻飘飘地冒出一句话。

严元照一怔,脸上带着隐隐的哀伤:“也是,如若不然,谁舍得这么好的闺女……流落在外呢!”

“我……没有能力。”没有能力为娘和外婆做任何一点事……因此只能看着那些人为所欲为,嚣张行事。

“哎!”伸手拍了拍严澈不算结实的肩膀,严元照深深地叹出一口气:“人在做,天在看。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严澈颔首。

抬头看了看朗朗晴天。

只不过,老天爷,您能看到么?

若是您看着,那些人怎么能过得如此逍遥自在,为什么那些人还不死?!

带着遗憾离开的……为什么偏偏是我娘?!

“萧少,看来你这个邮差的活儿做得挺上瘾啊?”藤子都斜眼瞥了来人一眼,递了一支烟给来人。

来人泊好他那辆绿色的自行车在路边,毫无顾忌地伸手接了藤子都递过来的香烟,哈哈一笑:“啊哈哈,彼此彼此,彼此彼此啊!”

藤子都伸手给来人点上烟,看着来人吧嗒一口后,也呼出一团浓烟:“我就说奇怪了,怎么这么些年不见你,原来猫在这里啊!”

“哪里哪里。”萧辛偐一脸无奈,苦笑道:“还不是我家老爷子,把我给下放到了这里。”耸耸肩:“这就人你们所谓的下基层镀金。”

“不错啊。”藤子都微微笑。

“哎。”萧辛偐撇嘴,继续哭笑:“我压根就不是当官那块料,下一辈子基层也是烂泥扶不上墙。”说着,挤了挤藤子都,在扁担上空出一个位置,也坐了上去:“倒是你,怎么到这里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