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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君竟是我自己(124)

作者: 绊倒铁盒 阅读记录

此言如投石入海,激起千层浪。众人面面相觑,嘲哳不休。

“这是我二人的私事,没什么非得向各位交代。”

“我亦不否认带他赴伽蓝求医,有损如诲大师修为是我过错,但我们从未害人性命。”

这徒劳辩解淹没在嘈嘈切切的议论声中,如潮声浪,奚不问感到没顶的疲惫和无力,他冷笑着加了一句:“是我们做的我们自然认,但不是我们做的,我们绝不会认。”

这话说得挑衅,骄傲得很。

一个修诡道的叛徒,一个魔君,有什么好骄傲的?

他枉为人,更不应有为人的自尊。

佛修界人人愤慨,听闻二人的私情,更是如鲠在喉,恨不能杀之后快。恩觉寺住持立刻法杖杵地,铿然有声,怒而骂道:“你们恐怕是忘了,这一世你已不是魔君,你亦不是什么白泽真人,竟还如此大的威风。你二人狼狈为奸,杀人如麻,现在一句不是你们做的就不认这种鬼话,我们就会相信?”

奚不问还欲再言,薛玉却不想让他有说话的机会。他转身向身侧之人示意,人群之中缓缓让开一条通路,奚弃远一袭紫檀色的宽袍阔袖,面色苍白、脚步虚浮,被人搀扶着步上前来,后面是被人死死摁住肩头的奚杨舟。

奚不问将刚刚泛起的愤怒抛诸脑后,急急上前一步,唤了一声:“爹。”

奚弃远闻声打量着他,瘦了好些,吃了不少苦。他看了又看,从奚不问身上看不出魔君的影子,还是觉得他不过是曾躺在他臂弯的婴孩,亦是屁股蛋被他打得通红的调皮捣蛋的少年。

他怆然合目,别过头去:“让你别来,你偏要来……”

奚杨舟在他背后抿着唇没说话,一对剑眉拧紧了,神情黯淡,既不甘又内疚。

“没事的。”奚不问安慰道,他轻轻搡了一下奚杨舟的肩,露出一个灿烂的笑,不沾染一丝阴霾,“我们是一家人。”

薛玉清清嗓子,抬臂振袖捋着胡须:“朝酲君病重,我接他来薛氏调养。我与他相交多年,他的为人我清楚。我相信你做的那些残忍之事,他并不知情,自始至终都被你蒙在鼓里。”

他旋即话锋一转:“但佛门作为苦主想如何处置,也该听听他们的意思。”

观照寺住持立刻道:“叛贼无念我们定要带回处置,这魔头转世就地诛杀。奚氏其余众人,若一心向善,手刃魔头,便也不必多加苛责,交由你们道门发落。”

这群人像分食猎物的豺狼,与上一世在蓬莱、在图南道上聚集的人,又何其相似。

可见沧海桑田,人性如此。

薛玉脸上流露出奚不问最痛恨的洋洋得意的神情。

“要我怎么样都行。奚家和无念你们却碰不得。”奚不问立于三人身前,马尾猎猎,衣袂滚滚。

“竖子狂妄!”恩觉寺的主持抛出法杖,向奚不问击来,奚不问闪身避过,只防不攻,有无念在身侧,他尚且克制。

足足打了十个回合,胜负难分,奚不问又消极应战,战局温吞,挑不起纷争。薛玉按捺不住,又偷偷递了个眼色给左右。

刹那间,炳灵湖中心出现一个巨大旋涡,水流激荡,内里传来金属沉闷的相击声,似虎啸,如龙吟。

大家狐疑地将目光投过去。忽然水花飞溅,铺天盖地,如大雨一般兜头浇来。从旋涡中,缓缓升起一把闪烁着暗红色微光的墨色重剑,剑柄雕刻烛龙之尾,青石盘踞,有翻天覆地之威。此剑肃杀森然,侵略性极强,光是骤然现世时的剑气就将近处之人直接掀翻在地。

“这是??”

“残垣魔剑!!”

有人四散惊逃,躲避它剑身上弥散的黑色魔气。

奚不问指尖冰凉,对无念茫然道:“我没有召它。”

无念立刻反应过来:“是有人故意将它放出来的。”

“卑鄙小人!”

此举效果确如薛玉所想。一时间,群情激奋,怒气激涨,众人同仇敌忾。这剑上有太多人的鲜血,真死于此剑下的,又或是传闻死于此剑下的,真真假假,莫不叫人畏惧。尤其是曾上过蓬莱苟活至今的人,无不惴惴。

场面一下就乱了,如绳绷已断,水涨溢堤。所有人都失去理智,他们只剩下动物的本能——求生与杀戮。大家纷纷拔剑出鞘,手执法器,朝奚不问、无念等人逼去。

“除魔卫道!”

“诛杀叛徒!”

奚不问咬紧牙关,环顾四周,泱泱之众,杀意沸腾,他若不反击,根本保不住无念,保不住奚家。

他神色冷下去。

儿时他说玩笑话,修行天道,手中执剑,是为蓬莱那一池灵泉;后来,他方知应为人间正义,锄强扶弱;如今,花面逢迎、世情如鬼,他只愿以此寸长之光,守护在意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