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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谋律(266)+番外

“唉,真是可怜。”包县令无尽同情,但话里的意思再明白不过。想断无名女尸,也就是方娘子失足落水,不幸溺亡。

叹息完,又转向春荼蘼,“春六小姐,不,春状师以为如何?”

“我很好奇,这个女人怎么一个人跑到深山里去呢?如果说无名寺还算在半山腰,周围有下山的路,那条溪水的上游,或者是那个湖泊,都在群山深处是不是?”她说得细声细气,态度温和中带着对权威的崇拜,麻痹了包县令。

切,传得神乎其神,真是见面不如闻名。其实不过是个小姑娘,懂什么刑律之事?说不定之前是误打误撞的赢了几场官司,皇上为了捧白相,特意透露出的消息,让她有名气罢了。

有了这个认知,包县令沉吟了片刻,就大着胆子道,“这个嘛,据本官推测,定是这女子在山间迷路,走到无名寺后面的荒林时,路遇望尘和尚。那和尚歹心顿起,意图逼奸,哪想到这女子是个厉害的,反倒借机把望尘和尚打倒,推入井中摔死。害怕之中,她遗失了自己的一只鞋子。慌不择路之下,她跑进了深山,迷失方向。或者。那时正是半夜,视物不清,她落入溪水,结果被冲到湖里致死。”

听完这些,春荼蘼差点给包县令鼓掌。他应该去写小说或者乐舞故事,当个县令太委屈人才了。其实各县刑狱诉讼之事是由判官,或者刑房的掌书记主管,大案要案县令才插手。而这个案子扑朔迷离,显然包县令驾驭不了,只能靠想象了。不得不说,编得很圆满,而且很有戏剧性,若这样结案,可算是皆大欢喜,因为有纠葛的双方都死了。没有苦主,也没有受害人。

可惜,如此结果方娘子不答应。春大山不答应,她春荼蘼也不答应!

大唐的验尸水平很低。而因为尊重死者,方娘子连身上的衣服也没脱。这些事都是约定俗成,对当代的科学技术水平,她也没有嘲笑的意思。她不能容忍的,只是不负责。

“大人,我对这个说法倒是有几个疑问。”她向前走了一步,站到方娘子尸身面前。垂下眼睛,没有丝毫的害怕之态。

方娘子在水中浸泡的并不久,身体和五官肿胀得不严重。面目清晰,令她的脑海中,骤然浮现出方娘子温柔大方的笑意,那么活灵活现,而不是如此,脸色灰白,死气沉沉。瞬间,她几乎落泪。

生命,怎么能如此顽强,却又怎么能如此脆弱,让她如何能不心生敬畏?让她如何能不坚信,生命的尊严,任何人都无权侵犯!

她以手帕裹手,轻轻侧翻过尸身。方娘子的身体已经僵硬,有一种死人才有的沉重。小凤不用吩咐,自然上前帮忙,倒把仵作和包县令给惊到了,都来不及出声阻止。

再抬眼,在包县令眼中,春荼蘼像变了一个人,双眼熠熠生辉,有一种名为自信,但他不知道是什么的气质自然散发,令他觉得之前大错而特错。这个小姑娘,不是因为身为白相的遗失孙女而得利,是她自己本事,将来必定会成为大人物!

“大人,请您看这儿。”春荼蘼掀开方娘子那把乌油油的长发,指着方娘子的后颈。那里青黑一片,能看到清晰的指印。

其大小,应该是一个男人的手。

包县令吓了一大跳,“这这这……这是怎么回事?”他看向仵作,震惊中有着谴责。

仵作也惊到了,不顾身份挤上前,看到印迹后脸都白了,“属下,属下之前没看到。”之后立即改口,“是属下疏忽,容属下再验!”

“不用了。”春荼蘼轻轻放平尸身,冷冷地道,“我曾听闻,仵作之职,是让死者说话,是为死者说话,这样才能平息他们的冤情,让他们早登极乐。我可以容忍你技术不精,却不能容忍你马虎了事,不重证据,先入为主。”

“春六小姐,这……你看……”包县令看向春荼蘼的神色满是惊骇和敬畏,好像她能沟通阴阳,长了透视眼似的。

其实春荼蘼只是推测。

因为她知道,方娘子不会凭白无故进入山间险地,更不会杀人。就算杀了,她也不是立即逃跑的性格。可她就是死在那儿,那就一定是谋杀。死于水中,不是自己失足,就是被凶手溺毙。大多数同类案子,凶手都是按住死者的后脖子,浸在水里的。

她不懂法医学,但是身为律师,多少懂点皮毛。而这些表面证据,只需要常识就可以。当然了,是在现代见多识广的常识。

第七十三章 乖乖查案吧,大人

“就刚才包大人所说,民女不才,随随便便就能指出好几处重大疑点。”她转身走出停尸房,站在阳光下连吸了几口气,对跟在身后的包县令和仵作说,“首先,是失足还是他杀,那个男人的手印,已经提出了另一种可能。鉴于女子是长发,湿漉漉披于脑后,仵作没有发现也情有可原。”她把话又拉回来,先揭穿,再回护,一般都能令对方心存感激,更加合作。

“其次,大人说该女子杀了和尚,推入井中。请问大人,那和尚是什么体型?”

“很是高大强壮,倒像上土匪。”包县令喃喃地道。

“对啊,再反观死者,又是什么体型?她跌落溪流时是弱质纤纤,打死和尚时就如大力神附体了?而且井口封了那么大一块石磨盘,是普通的女子能搬动的吗?若她有帮凶,人又在哪里?若说她力大,是个练家子,请问她手臂上可有坚实粗壮的肌肉,或者异常发达的骨骼?”

仵作本能的摇头。

方娘子身形纤瘦,在以丰满为美的大唐,这种身材甚至不招男人待见。

“第三,大人有没有注意死者的穿着?”她问。

包县令愣住,仵作也是。

“大人凭什么断定,此女与枯井凶杀案有关呢?”她诱导性发问。

“只为死者脚上的红绣鞋相当名贵,而且证实了与井边遗落的,正好是一双。”包县令对这个证据,倒是信心十足。

“所以我才觉得古怪。”春荼蘼神色一缓,“大人是男子,自然不会注意衣饰搭配这些琐碎的东西,但我是女子,所以一看尸体就觉得大有违和之感。”

“哪里呢?”包县令也好奇起来。

“大人,死者穿着这么美丽的、价值不菲的红绣鞋,身上怎么会穿着底层小民才穿的粗麻衣裳呢?”听到包县令和仵作倒吸了一口冷气。春荼蘼停顿片刻,接着说,“如果她要掩饰身份的话,为什么不连那种惹眼的鞋子也换掉?”

“那是不是她忘记换掉鞋子?”包县令不死心。

“要故意隐瞒别人的人,怎么会如此马虎。”春荼蘼摇头,“而如果她生活贫苦,根本就不会拥有这样的绣鞋。”

“难道是别人送她的?”仵作也找出各种理由,试图反驳。

可春荼蘼还是摇头。“如果是别人送的,她不会舍得穿,更可能是拿去卖掉,换取钱粮以供家用。只有对钱财不在意的人,才会随便穿着这样的鞋子走山路,此乃人之常情。”

“那春六小姐……春状师的意思是?”包县令终于郑重起来。

“这名女子十之八九是死于他杀,只是原因暂时不明。但我有感觉,肯定和望尘大和尚之死在关,而本心和望空和尚是不知情的。凶手,另有其人。”春荼蘼说出显而易见的结果。目的是为了打破包县令的幻想。

乖乖查案吧,大人!

“春状师以为。这案子要从哪里查起?”还算包县令终于反应过来了,在春荼蘼就要离开县衙时,追上来问。

春荼蘼本就想告诉他,只是故意拿了一下乔,因为太主动了,不会被重视,说不定还被怀疑左右衙门办案。或者有私心。那样会比较麻烦,所以她才等着包县令主动提问、求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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