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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兰旖梦(修罗传说)(72)

“战场上的事态极容易失控,很多时候不是我们想不杀人就可以不杀人的。楼兰人冲动而烈性,万一有人煽动大叫,呼喝大家上来拼命,局面就不好控制了。就算我们能掌握优势,一场大战下来,我们的人也会损失很多。”

“也许你是对的,也幸亏那些赶死队肯做这件危险的事。”

“他们都是联军的人。他们几乎个个都有亲人在楼兰,有人已经在战场上看到了亲人的尸体,有人在战场上杀了很多人,却已经无法分辩其中有没有自己的亲人。有人想借这种方式避免在战场上和亲人拼个你死我活。所以,他们都很痛苦,有几个人甚至是存着求死的心,主动请求这个任务的。”陈聿修想起那几个联军的赶死队成员痛苦的眼神,心头也觉得悲痛起来。

西域诸国,同气联枝,水乳交融。每年都会有很多楼兰的新娘嫁入各国,每年也会有很多不同国家的女人,走进楼兰的家庭,低层的百姓们,血脉都联系在了一起,而高高在上的君王们,却从来只为了国家利益的需要,而冷酷地决定,或战或和,百姓的痛苦,士兵们的悲愤,君主们是永远不会理解不会明白的。

面对那些悲痛的眼睛,陈聿修第一次问自己,班都护以胡制胡的手法固然对大汉有最大的好处,但是,对这些胡人,是不是太残酷了。

那些挥着刀在战场上拼杀,却不知道下一刻砍倒的,会不会是自己的至亲骨肉的战士们,他们的心,到底有多苦。

见他沉吟不语,脸色悲凉,徐干轻轻道:“陈司马,你不要忘记,自古慈不掌兵”

陈聿修苦笑:“徐将军,多谢你的提醒,可惜,人终非木石啊。”

正说话间,前方的探马飞快来报:“将军,前面不见奴隶军,只有几具尸体倒在地上,死者除了我们的赶死队,还有一具高大的尸体,那人身上带着长刀和军符,应该是奴隶军的首领。”

徐干笑道:“陈司马,你的计策成功了,奴隶军们首领被诛,斗志全消,已经跑光了。“

“不可大意。“陈聿修沉声问”有无仔细四下查看,是否有埋伏?”

“前方到处是平原,一望无际,如果有军队埋伏,根本逃不过我们的眼睛。”

陈聿修至此心思大定,点点头,回头对徐干说:“我们过去看看。”

二人策马加快速度奔行,身后的军队,也飞快地跟随上来。

随着渐渐接近探马所指的位置,前方的尸体渐渐清晰起来,陈聿修脸上本来的轻松渐渐变为凝窒,然后脸色慢慢僵硬,眼神里竟充满了恐惧,距离仍在接近,陈聿修终于看清了那个尸体,忽得大叫一声,直接从马上栽倒下来。

徐干下了一跳,跃下马奔向他:“陈司马,你怎么了?”

陈聿修从地上爬起来,那么英武矫健的人,此时,却象连站立都显得困难,他面无血色地奔向那尸体所在的方向。

徐干被他吓着了,不敢任他胡来,一把扯住他:“出了什么事。”

陈聿修象是完全失去了神智,只是拼力地甩开徐干:“放开我。”

徐干更加不敢放手:“你告诉我怎么了。”

陈聿修的眼睛直直望着前方,眼中布满鲜红的血丝,嘶声惨叫:“是他,是他……”

徐干连声问:“他是谁?”

陈聿修大力推开徐干,跌跌撞撞向前跑,这么平坦的大地,他居然硬生生栽倒了好几次,跌得灰头土脸犹不自知。

徐干恐他出事,拼力想要拉住他,却被他不断甩脱,他直扑向那平躺在地上的尸体,惨呼:“摩罗尼。”

刀光乍起,寒了人的眼,冷了人的心,徐干嘶声大喊:“陈司马。”

陈聿修却无限欢喜地叫起来:“你没事。”

他是这么快乐,竟管这一刻刀光夺命而来,他是这么高兴,尽管,他露出笑容的这一瞬,刀锋已到了颈前。

他欢喜,因为那个人活着,哪怕那人活着是为了布局要杀他,他依然欢喜。

刀式略略一错,顿在他的咽喉,那原本热情爽朗的声音不知何时已变得阴冷冰寒:“陈司马,你没想到吧?”

陈聿修静静地望着摩罗尼,满是欢喜的眼神终于一点一点黯淡下去,然后,他轻轻地说:“我不知道你是奴隶军的首领,幸好你没事,否则我不能安心。”

摩罗尼只是定定得望着他,久久不语。

陈聿修脸色又渐渐变得惶然:“你是王子,怎么会变成奴隶?难道是为了上次你帮我们的事……”

摩罗尼依然不回答。

这里徐干才回过神来,而后方的大军已然赶到,把摩罗尼团团围住,徐干大喝:“快放开陈司马,可以饶你不死。”

摩罗尼充耳不闻,只是望着陈聿修一字字问:“白毗耶将军的军队呢?”

陈聿修苦涩地说:“全军覆没了?他中了我们的伏击,楼兰人都很勇敢,白毗耶将军也是个不怕死的英雄,但兵者本是诡道。你们的军队只懂堂堂正正交兵做战,所以,根本无法应付我们的战术。”

“伊循城呢?阿罗顺将军呢?”

“也完了。”陈聿修叹息着摇头“阿罗顺是位了不起的将军,在他的守护下,我们一直无法攻下城。后来,我们伏击了白毗耶,他重伤垂死,我命令手下穿起楼兰士兵的衣服,扶着晕迷将死的白毗耶,装成楼兰的军队叫城,阿罗顺看到白毗耶,就没了怀疑,把我们的人放进了城,半夜里,他们在城里四处放火,制造混乱,又以最快的速度杀死守门的士兵,打开城门,我们的大军一拥而入。阿罗顺将军真是了不起,他先是死守城楼,守不住就带着所有士兵退下去,在每一条街道,每一处小巷和我们战斗,我们的军队是一寸土地一寸血的打下去的,直到他身边最后一名士兵也倒下去,直到他必须用剑支着地才能站稳,我劝他投降,我说大汉会善待英雄,可是他大笑着说,楼兰只有战死的将军,没有投降的英雄,然后,他转身,从从容容走进了街边燃烧的烈火中。”

陈聿修述说的时候,摩罗尼一直没出声,只是脸色越来越白,只是唇边开始溢出鲜血,只是牙齿在咯咯作响,只是握刀的手,开始颤抖。

颤抖的刀锋在陈聿修颈间割出道道血痕,徐干吓得连声大喊:“你要干什么?不得伤害陈司马。”

反而是陈聿修自己仿佛完全没有痛觉一般,只是定定望着摩罗尼,眼神沉痛而悲凉。

摩罗尼咬咬牙:“你们是从哪里冒出的一支军队,我们的探子明明探清了你们的兵力,你们哪里有军队能伏击白毗耶。”

“是我们那支表面攻龟兹的军队,调了回来。”

“不可能。”摩罗尼叫道“摩罗诃早防着你们这一手,所以让人传信龟兹王做好准备,如果你们敢明攻龟兹,暗击楼兰,龟兹的军队就能从你们后方攻击,你们怎么会……”

陈聿修摇头,全不顾这个动作让自己颈间伤痕加深:“摩罗诃实在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可惜的是,他毕竟不是龟兹王,龟兹的一切,无法由他控制。”

摩罗尼失声问:“龟兹也出了事。”

陈聿修静静望望他,才轻轻道:“你有没有想过,当初在龟兹时,我们怎么会得到消息,知道这场阴谋的?在龟兹国内上层,知道内情的人中,有人暗中向我们泄露机密。”

摩罗尼终于露出恍然的表情:“龟兹国内有变。”

“是。”陈聿修点头“这一切都在班都护的预料中,从一开始,他布置兵力,安排进攻,就想到了利用所有的这一切。其实又何止是龟兹,就算是匈奴或鲜卑在这场大战中,也未必能帮得上你们。你知道为什么攻击楼兰的一直是各国联军吗?为什么现在主持大局的人是我吗?因为,真正的汉军主力,一开始就只打算用来迎击匈奴,班都护亲自在中军坐镇,筹划如何与匈奴做战,我们很多将军都摩拳擦掌,想要会一会匈奴的单于和左贤王,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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