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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灌篮)功名误(15)

可是现在,再也拖不得,再也不能拖了。无论外面的世界多残酷,纵然他们再没有可以退后的地方,可以倚仗的爱人,但现在,也顾不得了。绝对不可以再任那两个人予取予求,绝对不可以让他生命中唯一珍贵的人受到丝毫侵犯和伤害。

仙道知道自己不可能有第二条路,凝望流川,眼中射出深刻的感情。流川一直不喜欢这里,流川一直不愿留在这里,可是为了他,却一直留下来了。流川知道他的顾忌,知道他的担忧,尽管流川并不在乎穷困之苦,却也从不勉强他,催促他,只是静静地等着他来下决定。而现在,他终于无法再犹豫,无法再迟疑,只能对他说:“我们一起离开这里。”

仙道还不曾开口说出这句话,管家已是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也不对仙道打招呼只是冲着流川枫叫:“流川枫,你果然在这里,还偷什么闲?再过两天大少爷二少爷就要走了,正满世界找你去打点书册呢,还不走。”口里说着,手已伸过来硬拉流川枫。

对于仙道彰这个形式上的三少爷,上上下下的人向来没有半点敬意,也没有人会在乎他。

仙道胸中怒气上升,知是仙道礼和仙道贤明知分别在际,故意让他和流川枫连谈话的时间也没有。

流川明净的清眸一如即往安抚了他所有的怒气,低声说了一句:“放心,我不会去。”然后闪开管家的大手,也不再多说,随他一起出去了。

仙道之所以没有追着流川枫,没有拉着他的手,顺便再赏管家一声冷笑,大声宣告再也不听仙道家命令,只是因为流川临去的眸光,平定的语音。他深知流川一向不喜多言,可他一旦开口,就一定会做到他所说的事,可是,他又有什么办法可以拒绝陪伴兄长上京呢?

仙道彰心思纷乱。素来也可算是个聪明人了吧,只是碰上的流川的事,往往关心则乱,脑中乱成一片,什么也主意想不出来。

满心都是流川,哪里知时日之过,便是腹中也全无饥饿之感,只是那颗心直如火焚一般,越发地痛楚了起来。

便是苍天似乎为他忧思所感,随着惊雷之声,大雨如倾盆而下。

纵是这般狂风暴雨也无法让仙道心头的焦虑之火稍息。他恨不得立刻去找流川问他到底有无办法,那办法又是否可行。如果不行,那就什么也顾不得了,永远离开这里好了。绝对,绝对,不能让流川被他们带走,就算流川本人有绝对的机智可以保护他,可自己长时间与流川分离,日日夜夜为他担忧焦心,恐他受了欺辱伤害。这份牵念就足以断肠碎心了。

仙道苦苦地等,苦苦地忍,好不容易夜幕降临,好不容易已过午夜。他这才能急急忙忙离开自己的房间,奔向流川的居处。根据以往的经验,只有在这么晚了的时候,流川才能把安排给他的事一一办完,才有空闲与自己单独相处。

风雨依旧不息,星月亦是无光,这样一个无星无月的夜晚,仙道不顾如此暴雨,难以掌灯,行走不便,以无尽的焦虑去寻找流川。

顺着回廊转过两个院落便可以看到流川的房间了,仙道猛然一震,失声惊问:“你干什么?”

在流川的房外有一个人,正不顾如此风雨,站在院中,任那暴雨无尽无止打在身上。纵然星月无光,仙道又哪里会看不出那刻在心版上的身影,根本没有想,就扑入风雨中,一把抓住他,厉声说:“枫,别这样,我们大不了离开……”

从来不曾这样惶恐,从来不曾这样生气,气他竟这般不知爱惜自己。可是话说到一半,却又止住。

暗夜中流川的眸依旧明亮澄澈宁静无比,有着那样眸子的人怎么会是失意伤心焦虑难过到在大雨中任凭雨水伤害自己的人。

仙道本来就是聪明人,素来又知道流川,此刻怔了一怔,全身忽然一颤,明白过来。又是心疼又是伤情,一时百感交集,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流川知他明白,眸中竟溢出无尽温暖,无尽笑意。只是伸手将他往旁边推,令他避到檐下去躲雨。

仙道却只是定定望着流川,忽然一笑,说不出得洒脱随意,这样出自真心的笑容,他只为流川一人而展现。随着这放开心怀的一笑,他紧紧地抱住了流川。

在这样的风中雨中,这般浓郁的黑暗中,他与他最心爱的人相拥。

从小到大,无论是什么,我们不都是一直共同面对的吗?

隐约听到怀中人低低骂了一声:“白痴!”可他唇边的笑意却越发地浓了。

无数冰冷的雨滴打在身上,怎及那与自己已融为一体的人身上传来的无尽温暖。便是这样一个无星无月的夜晚,有了流川那样明净的眸光,也足以照亮天地万物了。

那是他的流川,那是他的奇迹。

次日,仙道和流川两个人突如其来的高烧大病让很多人意外。特别是大家都为仙道家的两位公子上京赴试而忙碌,却突然多了两个病人要照顾,怎么不令人不快。

仙道礼与仙道贤料不到流川竟会突然得了这么大的病,看情况短时间内绝对好不了,又不能误了赴试的时间,心中虽千不愿万不愿也只得打消让流川相随上京的念头。

仙道从蒙胧中醒来,身边并无一人,外面的喧闹不知何时已停止了。头疼得象要裂开了一样,还隐隐记得有人发现自己病情时的惊呼,隐隐记得仙道礼在耳边低声的冷笑和咒骂,隐隐记得有个家人安排在身旁照顾自己。不过显然谁也懒得长时间陪在自己这个不得宠的少爷身边,只不过应付应付就完事,现在人早不知跑到哪儿去了?那流川呢?

仙道深吸一口气,用力一撑从床上坐起来,脑子里又一阵昏沉,差点儿又倒下去。他勉力从床上下来,扶着床栏站好身子,四周望一下,从窗外透过的光线可知现在又是夜晚了,也难怪外面喧闹之声俱都沉寂。摇摇摆摆走到门边,身子靠在门旁歇了半晌才打开门,刚要往外走,却又失去平衡往下倒,幸好手快,及时扶住门框,喘了半天气,又摇摇晃晃站稳了。眼前一阵子模糊,用力眨眨眼,确定了平日里最熟悉的那条路,再跌跌撞撞一路走过去。

平日里用不了一时半会,闭着眼都可以走到,如今却是左摇右摆,半扶着墙壁栏杆,走几步歇一回,时不时还会跌倒,再费了半天功夫站起来,接着走。幸亏已是夜晚,忙乱了一天的人们早已入睡,不曾有人看到他,他就这样走了不知多久,终于走到流川的房间。

站在门前才发现自己累得几乎虚脱了,忙深深呼吸几次,确定流川应当不会看出自己的凄惨,才推门进去。

流川身旁果然也同样没有人照顾,只有他孤伶伶躺在床上。

仙道扶着墙好不容易走到流川身旁,见他仍未醒转,但即使在如此病状中,仍然神情宁静,一片安详。

那一瞬,仙道心中也是满是温柔安详。身上的疲累病势全都忘光了。轻轻从他额上取下毛巾,在旁边的盆里从新打湿拧干,温柔地为流川敷在额上。坐在床边,靠着床栏支持自己已然没有力量做任何移动的身体,眸光久久凝注流川的脸容,心头一片满足安详。

良久,良久,仙道终于支持不住病弱的身体,坐在流川的身旁,安心地睡去了。

之十一

“混帐!”仙道贤脸色铁青,恨恨地就要上前把仙道揪起来。

他们两兄弟马上就要走了,不约而同一起到流川房中来看他的病势,却看到仙道半个身子伏在床上,与流川睡得正香。

仙道贤一直对于流川有染指之心,这次不能把流川带着上京,本来就心中不快,看到这一幕自然更是气恼。

仙道礼一把拉住他,摇了摇头。

仙道贤恨恨说:“大哥,放开我,让我好好教训这个家伙。不然他迟早会把流川枫给碰了。咱们都还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