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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灌篮)功名误(28)

藤真才一怔,忽觉身后有动静,猛然回身,见一个高大蒙面黑衣人冲进屋来。手上那明晃晃的钢刀更给人强大的压迫力。他张张口,还来不及惊叫,那黑衣人已先叫出声了:“狐狸,酸秀才,你们都在这?”

仙道首先唤出声来:“樱木?”

流川每发一音,喉间都极为疼痛,所以只是望着他,并不开言。

黑衣人一把拉开头套,露出满头火一样的红发和英伟的容颜,上前道:“狐狸,你怎么样,我可是一听到消息就赶到救你了。我知道,是仙道家的混帐害你,就特地找上门来,想不到一下子就找着你了。我果然是天才。”

流川还觉茫然,藤真此时已回过神来,痛骂道:“什么天才,我是多早以前让人给你传信的,你到现在才来,如果不是仙道,流川早就被你害死了。”

樱木虎目圆睁,威势自生:“你是谁?”

藤真毫不畏惧,瞪他一眼:“我就是让人给你传信的藤真健司。”

樱木哈哈一笑,一掌拍下来:“好,好汉子,够义气,够胆识,真是难得遇上不怕我的人,你和狐狸可真不愧是好朋友,我喜欢,就是长得有点儿象娘们。”

藤真被他用力一掌拍下来,肩膀痛个半死,开始听几句还有点高兴,听到后来,却差点儿气得吐血。

樱木上前要拉流川:“来来来,你即然没事,咱们就去喝上三百杯。”

仙道变色拍开他的手:“你胡闹什么,没看见流川这样虚弱吗?”

樱木怔了一怔,仔细打量,才发现流川情况不对,整个人都几乎是靠仙道的扶持才站立得住,不由脸上变色:“你怎么了?”

藤真冷笑一声:“还能怎么了,还不是你害的。”

原来自当日仙道将所有田契交于樱木后,仙道昭始终不甘心。费了许多功夫打通关节,想通过官府把那些田地都判回自己名下。

樱木听得消息十分不快,有意来陵南寻人霉气。因陵南有城池护佑,带大队人马来不便,他就一个人潜入陵南,半夜三更来到仙道府中,拿刀子架着仙道昭,吓得仙道昭半死,求爹叫娘地同意不再收回田地了。樱木尚觉不足,逼令仙道昭开了家中宝库,拿了一大堆珍宝出来。正要潜逃离城时,惊动了官府,樱木与官兵且战且走,正好逃到了流川的居所。旁的居民全怕得紧关房门不出来,流川却是例外。惊见樱木想也不想,拉了他藏入家中。兵士们找了许久,只道人已逃出城,只得做罢。樱木见流川贫苦,要带他回寨,流川守待仙道,岂肯离开。樱木无奈,待要留下钱财,流川却又不受,只得在临走前取了几件珍宝乘流川不察放在房内。流川事后虽知,但也没想那么多,也没想过要拿去换钱,只是随手扔在一旁,想等以后有机会再还给樱木。谁知后来,仙道礼又上门纠缠,流川原不理他,可仙道礼却无意间发现那几样原属本家所有之物,立刻怀疑流川与强盗有关,又忆起当日田契也是被强盗所抢,疑念更甚。仙道家与官府本来相通,立时便将流川下狱盘查。逼问与强盗的关系,以及强盗的落脚点。流川自然不肯吐言。仙道兄弟原就对他怀恨,在狱中暗无天日,自然由他们施为,流川本身所受之惨可想而知。

藤真知讯后前去探他,知道原委,心中焦急,只骂那蛮强盗没脑子。藤真便在戏班中寻了一个曾受过自己恩义的小厮,许他重酬,令他去寻樱木等人报信。樱木虽是强盗,但大多百姓知他并不伤贫若之人,所以并不十分怕他,那小厮又贪厚利,所以应允去了。

藤真歇力在官方打点,想救助流川,却终是引了仙道兄弟之忌。

后来惊闻状元回乡,仙道兄弟大惊,最后订下毒计,想让仙道自己亲自监斩流川。田岗也知流川已被折磨至此,万一仙道怀恨,自己也难脱身,只得同意联手施计,为防藤真破坏,才将藤真抓到仙道府中。谁知藤真竟在最后时刻逃了出来,才令得局面扭转。

藤真一直未闻樱木等人消息,只道盗匪无情,不肯冒险来救。哪里知道樱木等人与官府做对,来去如风,并无一定居所,那小厮寻找他们极难,等到找到樱木等人报信已经是很久以后的事了。

樱木闻讯大恼,虽知已经太晚,可能救不到人了,但却不肯放弃机会。又恐人去多了反引来官兵重视,所以与洋平一合计,选了十余个身手最好的兄弟,一起潜入陵南。因知事因仙道家而起,所以准备先来仙道家捉了仙道父子再想法子弄出流川来。樱木与其他人分别闯到各处房舍中去,也是凑巧,他一下就遇上了流川和仙道。

此刻樱木再愚钝也可以猜知流川因己必受过极大苦楚,一时怒上心头:“狐狸,今儿我替你报仇,把那两个混账和狗官的脑袋都砍下来。”

藤真冷笑:“好大的口气,法场救人你怎么不来,若非仙道公子考中状元,救下流川,今日你就是杀再多的人,又有什么用?”

樱木莫名其妙望藤真一眼,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与自己过不去,不过现在心情愉快,也不与他计较,笑望仙道:“酸秀才,你可真本事,真的当了状元啦,看来我再想拉你来做军师是不可能的了。”

他笑声爽朗语出挚诚,一个强盗头子,面对四品大员却似自家人一般自在随意。

仙道自考中以来,祝贺之言听过无数声,只有这一句,是完全真诚为他本人而高兴的。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心中一动,低头去看流川,见他眸中亦有欣赏欢喜。一时心头豁然开朗,所有的疑问心结都被打开,微微一笑:“寨主还缺不缺军师呢,这里可有两个人想应召。”

流川的眸在这一刻亮如天上最美的星,而藤真大惊,震憾莫名。

樱木瞪大眼睛望了仙道半晌:“酸秀才,你当了官了,也不必拿我开玩笑吧。本天才可不是好骗的,你都当了状元了,还有兴趣入强盗伙。”

仙道只是微笑,以往他一心想求功名,借功名而取富贵,期望能保流川生活安乐。可是如今功名到手,反不自由,行事处处受制,官场规矩,道德礼法,无一可以不守。就是那将流川害至如此的家伙,也不能随便惩罚。如此功名,要来何用。就算他以后官至极品又如何,朝中士大夫有谁会看得起流川,所有的非难责备明枪暗箭都会集中在流川身上,那样的赫赫荣耀非他所求。那些帝王将相,那些道德夫子,远不及眼前的两个人。

樱木是王法所不容的强盗,却为流川无惧生死,夜探陵南。

藤真是为所有人看不起的戏子,却为流川法场呼冤,不问后果。

如此真情大义,是什么功名富贵所能换的?

他此生所求,不过是与流川朝夕相伴,快乐生活,身旁能有真正重视流川关心流川的朋友而已,即然如今他已然拥有,为什么还要贪心去求其他。

他低头,深深凝望流川清明的眸:“为了功名,我已误过一次,几乎永远失去你,我怎能一误再误。”

樱木还觉不可思议,身后已传来笑声:“我们中又多了两个有学文有见识的人,每每和寨主大人讲讲道理,以后大家的日子可以好过一些。”洋平说话间已飞快地从外面闪到里头流川身后去,以防不知从哪里逼过来的头槌。

樱木恶狠狠瞪过去:“你是说我以前不讲道理吗?”

洋平只是笑:“即然二位都没有事,现在仙道家的人已被我们控制住了。我想事不宜迟,我们还是立刻离开得好,真惊动了官兵总是麻烦。”

仙道忽然冷哼一声:“走之前,我们要先好问候一下我的两位兄长。”如果当官的时候有种种顾忌不能动手,现在他即然准备去当强盗,那可就百无禁忌,什么仇都可以报了。

樱木也知仙道礼与仙道贤的许多不义行径,连连点头:“好,我们这就去。”才抬步要走,忽又停步,望向藤真:“娘娘腔,我挺喜欢你的,你跟我们一起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