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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灌篮)黑白情缘(20)

清田再也忍耐不住,大叫:“是,这是很蠢,可是这样做,这样做……”一时心绪激荡,说不出话来。

一直默默地听着无言的阿牧,忽然断然喝出一个字:“好!”这一声“好”也不知是代清田叫出来,还是将他自己心中的声音喝出来,直是一字千钧,天地俱动。

这一声喝,喝住了朔风,喝住了密云。便连这漫天风雪也似为这一喝声势所动,而停了一停,顿了一顿。

这一声喝,喝住了正要继续往下说去的阿神,喝住了心乱如麻的清田,也喝住了讶异至极点的仙道。

这一声轰然断喝,竟使得仙道心境全然失守,直喝入他心深处,一时间,脸上的漫不在乎的笑容首次消失,耳边轰轰然都是这一声断喝“好!”

而这一声沉喝,也激荡在山谷间,绝壁上回声一道道传来。

“好!”

“好!”

“好!”

仿似无言天地,在为这人间热血男儿喝的一声彩。

之十二

仙道被阿牧的一声断喝喝得心中轰然剧震,章法全失,脑子完全停顿不能再做任何思考。阿牧却在这时抬手一掌劈来。

这一掌气度诙宏,这一掌气势惊人,连这漫天风雨都被这一掌之力逼得逆转。而仙道也不知是不是被阿牧的一喝吓傻了,呆望着那一掌劈来,眼中只有惊讶之色,并无惧怕之意,也不曾有半点躲闪封架的动作。

“喀”得一声,仙道身旁一棵树应掌而断,沉重的树干飞快地落下悬崖,良久才传来落地的声音。

阿牧悠然负手后退:“你们都看到了什么?”

阿神一笑应:“大哥追赶巨寇仙道彰至此悬崖,仙道彰拼死顽抗,被大哥大展神威一掌打下山崖了。”

阿牧皱眉:“这山崖如此奇高奇险,要下去找人几乎是不可能的。”

“即然这山崖奇高奇险,那人自然也已经摔死了,何必再冒险去找呢?”

阿牧点点头:“即然如此,我们就这样回报圣上好了。”

清田这才明白这位老大打的主意,忍不住叫了起来:“老大,不行的,没有人会相信的,说藤真和仙道都被你杀了,可又带不回尸体去……”

阿牧淡淡说:“没有人证吗?我们没有物证,可是有人证啊。”

清田急叫:“人证有什么用,我和阿神说的话,别人也不会信。”

阿神忽扬声问:“还有谁看见了?”

远远近近不知有多少人齐声答应:“我们都看见了,仙道彰确是被牧爷一掌打下悬崖了。”

“我不止看见了,还清清楚楚听见这个大强徒死前的惨叫呢?”

“除了我们,还有七个砍柴的柴夫,六个在私自跑到山上来玩的少年,五对在山上私会的小情人都碰巧看到了。要找人证,可有的是啊。”

清田张张口,说不出话来。

阿牧似笑非笑地望着他:“你还要说什么吗?”

清田欲言双止,望了望仙道,想起阿神讲的有关仙道的事,忽然泄气,垂头:“没有。”

“即然大恶已除,这大冷的天我们还待在山上干什么?”阿牧淡淡说着,先自徐步下山去了。

一直唇边含笑的阿神和垂头丧气的清田跟在他身后。谁也没有再多看仙道一眼,倒似这个连当今圣上也惊动的大强盗真被打落悬崖去了,只把这位无论官场武林黑白两道都结下无数冤仇的一流人物当作了不存在一般。

仙道就这样眼睁睁望着这几个人离去,没能做任何事。不是他不想做,只是因为他整个身心都被阿牧的一声喝给震住了。

他就这样一个人独立良久,举目四望,那个举步间风雪逆转,一声喝天地俱动的人物早已不知所踪,而山间的回声也早已消逝,为什么自己耳边还轰然响个不停,那一声“好”字不知是响在耳旁还是响在心上。

好?

不,他仙道彰从来都不是个好人。他当强盗不是为了劫富济贫,不是想当侠盗,他只是喜欢尽情肆意享受人生,只是这种种快乐都需要金钱才能买得到,而他又不耐烦去赚钱,所以才干脆去当强盗,更何况他也蛮喜欢某些人破财后哭天唤地的样子,实在很有趣。他抢到的钱财其实大部份都被他自己挥金如土地用去了,只有小部分才用来信手资助一些他正好碰上的穷苦人。算起来,他实实在在是为了自己而当强盗的。他也不是那种以天下为己任的人,他与相田弥生歌舞作乐时不是不知道边关战乱,民不潦生,可他照样诗酒美人纵情高歌,他与彩姬谈笑甚欢时也不是不知道朝中奸臣做乱,忠直之士被迫害,可这也并不影响他的快乐欢喜。有时候,他也会做一些帮人助人的事,但那绝不是刻意为之,只是正好碰上了,不好意思装做没看见,不知道,所以伸了伸手而已。这算做好吗?他不觉得。

最重要的是,他仙道彰根本不想当好人,当好人太可怜了,处处要为别人着想,每每要替别人操心,一言一行都要注意,时时要当旁人的表率。他仙道彰最爱纵情肆意,诗酒轻狂,才不要如此自律,由着人说他轻薄无行,乖戾恶毒,兼爱财无道好了。所以他不愿当好人,不要做好人,就算偶尔救了人帮了人,也断不肯留姓名,而且每每要急急溜走,怕的就是被人缠住千恩万谢硬派他是好人。

而今,竟有人以如此断然决然的口气对他说了一个“好”字。天下第一名捕竟会对自己这个江洋大盗说出这样一个掷地有声,纵倾尽五湖四海之水也洗不去的“好”字。

仙道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震动,为什么心中千百种滋味却一种也理不清,一点也弄不明。

只这样不知呆立了多久,还没弄明白自己在想什么,只是忽然间想到了藤真。

他傻乎乎一头撞到阿牧的罗网中被整治一番,又被捉弄一番,还不全都是因为藤真。可到现在为止他还没弄明白藤真到底怎么了。看来还是得再去找一趟牧绅一。

他一想到这里,也不理会自己身上的伤要先调养,更不管自己一身是血有多狼狈,提气就飞掠下山。心中隐隐有一丝喜悦,却不知到底是为了藤真的事可能有着落还是为着自己终有一个理由去找牧绅一,好弄清自己纷乱的心。

阿牧和阿神对坐下棋,悠闲自在。而清田却在一边走来走去,故意每一步都走得轰然做声。可是无论走得如何地动山摇,那二位都象没有感觉一般,于是他就开始叹气,越叹声音越大,到后来,那简直就是干嚎而不是叹气了。

阿牧猛皱眉头,虽然很想充耳不闻,却实在无法再虐待自己的耳朵下去了,只得说:“清田,没有得到豪宅美人明珠美玉你就如此伤心吗?大不了以后捉几个大通辑犯,我们把赏银全让给你好了。”

清田深感他的人格被侮辱,跳起来大叫:“老大,你明知道我不是为了自己,我是为了你啊。你就这样把仙道藤真都放走了,你可怎么交待。硬说他们被打下悬崖,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而且两个人的尸体都找不到,这说得过去吗?有人会相信吗?”

阿牧淡淡说::不信又如何,他们找不到证据。”

“就算找不到证据也令人生疑,别说高头他们一党人会抓着这个机会大肆在皇上面前攻击我们,就是皇上也会大大不快的。老大,你会受重责的。”最后一句清田简直是扯着嗓子眼叫出来的,因为太激动,所以没有注意一声异响。

阿神听到了,微微挑了挑眉。

阿牧却是浑如未觉,笑说:“受什么重责,顶多就是被圣上训斥一顿。”

清田咬牙大叫:“就算圣上只是想训斥你一顿了事,高头他们也会在旁边煸风点火,把圣上的脾气引上来,只怕不是挨一顿骂可以了事的。”

阿牧哈哈大笑:“那还能如何,我可真有点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