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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灌篮)黑白情缘(33)

藤真也知泽北是权相所宠爱之人,就算把真相捅出去,也未必要得了他性命,反而增添许多麻烦,更使权相一系定了要除花形之心,如此倒是最好的办法。心中倒也感激南烈说明真相,急于回去告诉花形,当即冲他一笑抱拳,也不再说其他话,转身如飞而去。

南烈仍旧一个人站在原处发傻。平时从来不做善事,总觉得做好事的人都是天下第一的笨蛋,怎么今天自己竟放过了一个清官,白白扔掉一大笔银子。可如果自己真的动手,不但杀不了人,反而要死于藤真剑下了。这从来没有过的一念之善竟救了自己一命。

那么到底人应不应该做善事呢?

花形的话语仿佛仍然回响在耳边。

“壮士有伏虎之力,不平之心,欲为天下人仗义,实是人中豪杰。更应珍重自身,不可轻言牺牲,莫负了这一身好功夫,他日锄强扶弱,平奸惩贪,尚须壮士一剑擎天。”

从来没有人用如此诚恳真挚的语气对他说话,可他虽有伏虎之力,实在并无不平之心。这一生唯利是图,无所不为,难道真的就负了这一身好功夫,七尺男儿躯。

相比之下,那个手无束鸡之力的花形透,居然可以让藤真甘心一生守护在侧,可以轻轻几句话,淡淡一笑,就击败自己。相比之下,他是否更强呢?

这一生从未思索过如此奇怪的问题,南烈只觉三十几年来,头从未如此之痛过。

南烈这里心烦意乱,藤真却是心怀大畅,所有的烦恼都飞到九天云外去,笑嘻嘻在府衙里拉着花形将真相述说一遍。

刻意将南烈如何厉害,素来行事如何狠辣渲染一遍。原本想让花形回想当时情景后怕一番,最好吓他个脸色惨白,全无人色才好。

花形却只是一直面带微笑听他讲述,讲完了方说:“古人说人之初性本善,又说善有善报,果然确有其事。如果我不是动了不忍之念要放他走,他又哪里会说出真相,解了我们一大烦恼。如果他不是也动了善念放过了我,他又哪里可以逃得出你的剑下。以前读史书常有刺客受命刺正人,最后却不肯下手,宁死抗命,想不到当今之世,亦有如此义烈士。”

“善良?义烈士?”藤真对天翻白眼,江湖上的人,要听到有人如此评论南烈,准定会笑岔气。这个害死人不赔命的笨蛋官。

看到花形笑容如此安详,真是心中不甘,实在忍不住问:“当时情况那样危险,现在你真的一点不后怕?”

“为什么要怕?我自来心怀坦荡,从来就没有怕过死。何况,你即已在升堂时就暗中认出他来了,就绝不会任我处于危险中。你当时暗中保护我,自然有绝对的把握,就算他当时要出手伤我,你必能以更快的速度救下我。”花形满脸诧然,认为藤真的问题实在没有必要问。

“你

必能以更快的速度救下我。”说来如此理所当然,做为武术的门外汉,对藤真他有着全然没有理由的信任,相信他无论在任何情况下必能保护得了自己。

藤真没来由得脸上一红,心中一虚,竟不敢再去看他定定凝注自己的眼睛,急急起身就往外走。

花形一把拉住他:“你去哪里?”

藤真越是心虚,越是凶狠地瞪他一眼:“我的房间已经修好了,现在又没有刺客会来,我何须再和你和挤一张床?”

花形啊了一声,若有所失地放开手。这几日倒也习惯与藤真共枕而眠,只是此刻也实在没有理由要留藤真下来。

眼看着藤真往外走,忍不住又叫了一声:“藤真!”

藤真站住,却没有回头。

花形怔了半晌,也不知自己为什么叫他,叫了他又要说什么,良久才说:“明天一早我就去泽北那儿,把事情办完后就赶回来。听说城外天云寺的菩萨十分灵验,百求百应,我们应该还赶得及去上香游玩。”

藤真哼了一声;“这种话我听过不知多少遍了,才不也相信你的承诺呢?再说有什么事是我做不到的,何必去求菩萨。”说着就往外走,走到门口,回过头来,冲傻愣愣的花形瞪一眼“这是你说的,明儿早点儿回来。”眼看着花形脸上绽放的笑容,只觉也属于笨蛋笑那一类,可是自己唇边那无法抑制的温柔笑意却是不肯让他瞧见,急急的扭头走了。

果然,那个混帐十八级的笨蛋官儿说的话不可以信,仔细算算他对自己都失过多少次信了。藤真望望外头过午的日头,心中冷笑,我怎么还可能会为这种事情生气呢?

心里说不气,脸上却是青冷肃杀。

清儿瞧着桌上没有动过一筷子子的菜,心中暗暗祈祷大人快快回来。翔阳府衙上下,谁不知这位表少爷平日里何等俊俏可爱的一个人,一旦生起气来,直如地狱阎罗般可怕,每一次大人因突发事件而对他失约,府衙里总会有人要倒霉的。只希望那个人不是自己。

心里想溜,却还是柔声劝:“表少爷别生气伤了身子,还是先用饭要紧。”没办法,这样可爱的人儿,就算心里怕得要命,却还是不忍心瞧他糟蹋自己。

“谁说我生气了,为了那个不知失言背信了多少次,以后还不知要失言背信多少次的人,我哪里会生气。”藤真抓起碗筷,大口吃饭。

可是清儿越看越觉得他简直是恨得想把某人身上的肉就这样咬下来。心里暗怕,但因太过担心大人回来以后要吃苦头,还是壮着胆子说:“表少爷,大人也不是故意失约的,只是……”

藤真冷笑着打断了他的话:“他当然不是故意的,不是张家出了人命,就是李家有人要自杀。他身为翔阳父母官当然不能不管?总之翔阳上下十几万人的事都是他一人在亲力亲为地操心呢?在他心中,永远都是翔阳百姓第一,我排第二。”

清儿张张口,欲言又止,只恐惹怒了他。最后还是忍不住,鼓足勇气,怯生生说:“表少爷,你总是说大人把翔阳百姓放在第一位,你在第二位,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大人他把他自己排到第几位去了?”

藤真剧震动容,放下碗筷,陷入了茫然沉思。那个傻瓜整日里为着无关之人的事忙来忙去,他到底把他自己排到第几位去了呢?

花形实在不想对藤真失约,可是身为翔阳父母官,有许多事真是不由得他不亲自过问。虽然尽一切力量,赶紧把事情办完,天色已渐近黄昏了。实在是越是想到藤真的气怒越是想早早把事情办完,越是心急,越是容易出错,反而误了时间。

好不容易赶回府衙,想到这已不知是第几次失信于藤真,心下实是无限歉然,眼见后衙空荡荡没有一个人走动,心知所有人都避难去了。不知藤真已气成什么样了呢。

硬着头皮来到藤真房前,房门虽没有关,藤真却是愣愣坐在桌前,不知在想些什么,见到他居然没有跳起来大发脾气。

花形暗叹一声,终于明白什么叫做暴风雨前的平静了。

听到脚步声,藤真才从思绪中醒过来,眼见花形来到身旁,心中的怨恨,忽然全消,不自觉地冲着他,微微一笑。

花形只觉眼前一亮,除了这一笑,再也看不到别的东西了,忍不住柔声说:“你真美?”虽然这个字一向都是用在美女身上的,可是为了藤真脱口说出此话,却是自自然然,只觉除了藤真,世间还有什么人可以当得一个美字。也全没有想到藤真可能会为这样的话而生气。

藤真板起脸来,瞪他一眼,“当日你救我,就是因为我长得好看?”

花形微笑,略带责备地说:“藤真。”

藤真很想板住脸,表示自己没有消气,可是无法阻止眸中无限温柔泄露自己的心意。他当然知道,第一次花形赠金,第二次舍命相救时,都并不知道他长得如何,只是无端地怜他爱他。而他也向来不以自己的容貌为荣,总觉得自己长得太女儿气了一点,有时恨不得脸上添一两道刀疤增点儿男儿豪气,也免得人人都将他当美人。可因着今日花形一言,他下决心以后要好好保护自己的有脸不受伤,只因花形觉得好看,只要花形觉得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