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郅玄(459)

在卿的焦灼中,南幽侯登上城头,身后摆开仪仗,同世子瑒和赵颢遥遥相望。如果郅玄在场,定会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不久之前,相同的场景在东都城也曾发生过。

世子瑒和赵颢为大幽氏所生,大幽氏和南幽侯同母,双方是不折不扣的血亲舅甥。但在这一刻,双方却兵戈相向,是不死不休的仇敌。

世子瑒见过南幽侯。年幼时,他随父亲一同造访中都城,遇到入贡的南幽侯,对方还曾抱过他。不想岁月流转,双方再见却是这种局面。

和世子瑒不同,赵颢不曾见过南幽侯,彼此之间同陌生人没什么区别。

诸侯国联姻是常态,婚姻和血缘是结盟的纽带。一旦发生利益冲入,血缘纽带就会被冲淡。正如赵颢兄弟和南幽侯,在战场上,彼此不是亲戚,而是彻头彻尾的敌人。

短暂沉默之后,世子瑒收敛情绪,同赵颢对视一眼,准备命人宣读檄文。

不想南幽侯突然扑上前,双手按在墙上,大声道:“先君在时,定下世子本为我大姊!”

南幽侯是正夫人所生,能被他称一声“大姊”的唯有嫁给北安侯的大幽氏,即是世子瑒和公子颢的生母!

第二百零八章

无人想到南幽侯会当众道出这样一番话。

南幽氏族毫无防备,全都愣在当场,放任南幽侯滔滔不绝,没来得及做出反应。

趁此时机,南幽侯摆脱群臣桎梏,豁出去一般,相同的话重复数次。不只是在场氏族,连城头甲士卒伍都听得一清二楚。

“先君立大姊为世子,有明旨,还派人前往中都城!”

一语石破天惊,话中透出的隐秘令人心惊,更觉毛骨悚然。

南幽侯扑向墙面,双手牢牢抓住墙砖,用力得指关节发白。

“有上书送中都城,人王知晓此事……”

不等他继续向下说,回过神来的南幽氏族立刻冲上前,不顾对面的北安国大军,只想堵住他的嘴。

“君上有疾,常发癔语。”一名卿开口道。哪怕是掩耳盗铃,也不能让南幽侯的话传出去,否则满朝卿大夫都将被千夫所指,死无葬身之地。

南幽侯被抓住双臂,仍奋力挣扎。动作间衮服凌乱,腰带上的玉佩玉环悉数碎裂。因系带扯断,冕冠自高处坠落,顿时蓬头散发,变得极其狼狈。

南幽氏族素来轻视国君。在他们眼中,南幽侯不过是一具会喘气的傀儡,象征意义居多,根本不存在多少敬畏。

情急之下,他们忽略了君臣之别,也忘记了在场的世子瑒和公子颢。

见对面城头乱作一团,堂堂国君竟被臣子反扭双臂按在地上,兄弟两人同时皱眉。联系南幽侯之前所言,神情变得极为不善。

目及碎裂在城下的冕冠,赵颢眸中闪过寒意。见南幽侯被控制住,有氏族取来绢布堵嘴,当场举起右臂。

“放箭。”

命令传达下去,城头甲士一起张弓。

破弦声中,黑色的箭雨瞬间袭至。箭雨笼罩下,惨叫声接连不断。

南幽兵卒很有经验,破风声传来当时就紧急躲闪,躬身藏在女墙后,更双手抱头护住要害。

南幽氏族就没那么幸运。

尤其是控制南幽侯的数人,无法及时躲闪,被箭雨重点关照,每人身上都插着两三枚利箭。即使没有当场气绝,也是重伤倒地哀嚎声不断。

南幽侯趁机摆脱控制,不顾国君的体面,也不顾兜头落下的箭雨,狼狈冲到墙边,继续扯开嗓子大喊,将埋藏在心中几十年的秘密和盘托出。

他等这个机会等了足足二十年!

当年入贡中都城,他以为人王能主持公道。哪想到期望落空,反被氏族察觉,强行押送回国。自那以后他就被架空囚困,别说接触朝政,一段时期内,他甚至无法踏出南都城半步。

兽园和商队都是伪装。

他越是心灰意懒,越是昏聩无能,氏族们才更加放心。不然地话,他早就和历代先君一样死得不明不白。

愤怒积压几十载,南幽侯濒临疯狂。

他不信任任何人,也不再想着重塑先祖荣光,他只想毁灭,想毁掉一切,拉着囚困他一生的氏族们下地狱!

卿大夫说他疯癫未必全是污蔑。

此时的他双眼猩红,眼底爬满血丝,五官扭曲表情狰狞,口中发出阵阵狂笑,真如发了癔症一般。

“自铜氏改封幽地,历代国君少有善终。国内大权旁落,政令俱出六卿。”

苛捐杂税肥了氏族腰包,繁重的劳役为氏族开垦出更多良田。讨伐南蛮人的战争一场接着一场,丰厚的战利品送入氏族库房,成百上千的奴隶被氏族瓜分。

朝堂之上,氏族家主一派道貌岸然,争权夺利没有半点心虚。实质都是蝇营狗苟之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