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郅玄(460)

南幽侯彻底沦为一尊傀儡。

氏族们借国君之名发号施令,为家族获取利益。一旦苗头不对,就会马上退到幕后,将国君推出去承担国人的怒火。

连续两任南幽侯被国人驱逐,使得幽氏声望大跌。

卿大夫们装模作样颠倒黑白,踩着国君的尊严邀买人心。好处落入袋中,面子里子俱全,家族日盛一日,殊不知全是趴在幽氏身上吸血!

曾有国君试图反抗,可在沆瀣一气的氏族面前,终究是无能为力,无力回天。

南幽侯的父亲竭尽所能同氏族周旋,屡次想要借助外力。可惜计划中途落空,自己也落得暴病而亡。

年轻时的南幽侯藏在父亲寝殿,亲眼见到那碗致命的毒药被强灌入他的嘴里,动手的还是服侍他几十年的侍人!

残酷的现实压垮了他。

自那以后,南幽侯不再相信任何人,包括他的妻子儿女。

他的妻妾都是氏族女,与其说是亲人,更像是监视者,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他的儿女也是一样。比起他这个父亲,更乐于亲近母族,因为下一任南幽侯根本不能由他来决定。

对南幽侯而言,国君府更像是一座囚牢,囚困他大半生。

因此他更喜欢留在兽园,哪怕背上荒淫无道、肆意妄为的名声。

派出搜罗珍禽异兽的商队,南幽侯同样不信任。在他面前信誓旦旦的商人领队,真正忠心的另有其人。

听到有商队消失在西原国,料定领队必死无疑,南幽侯表面震怒,实则喜出望外,开心得无以复加。

抓住发泄怨憎的途径,南幽侯故作气恼,给商队下达一道又一道不可理喻的命令,不惜触犯律法,撕毁氏族约定。

他不在乎商队会落到什么下场,更不在乎商队成员是否死伤殆尽。他只想毁灭一切,将困住自己大半生的囚牢彻底粉碎。

北安国大军南下,南幽氏族焦躁不安,每日辗转反侧,唯恐家破国灭。南幽侯却全不在乎。大军压境,国家危在旦夕,反而正中他的下怀。

在氏族的严密控制下,南幽侯无法离开南都城,也没有信任的人能帮他传递消息。北安国大军南下,领兵的还是公子颢,简直是天赐良机,让他能打破藩篱同外界接触。

故而,不同于忧心战局惶惶不可终日的群臣,南幽侯盼望北安国大军到来,期盼大军能尽快打到南都城,恨不能天亮就听到号角声,看到对方兵临城下。

怀揣着如此心态,每日早朝,看到卿大大们满脸忧色,因战报惊慌失措,南幽侯要紧紧握住双手才能控制住情绪,不使自己当场笑出声来。

听闻赵颢遇刺,南幽侯第一时间猜出真相,郢氏是台面上的执行者和替罪羊,真正的策划者在朝堂之上,八成还有中都城的影子。

铁箭是西原国独有,西原侯鲜少对外交易,赵颢是唯一的例外。赵颢总不会让人谋刺自己。至于苦肉计,以两国的军力对比完全没有必要。

抽丝剥茧下来,唯有中都城才有获取铁箭的机会,背后推手是人王无疑。

想到当年入贡的遭遇,南幽侯不由得冷笑。他几乎可以断定,只要赵颢不死,南都城必将被破,中都城也不可能独善其身。

天下聪明人何其多,西原侯和公子颢更是其中的佼佼者。公子颢被刺杀,以西原侯的性格绝不会善罢甘休。

南幽侯数着日子,等待大军继续进攻的消息。

事情不出他所料,公子颢安然无恙,世子瑒自北而来,接过大军指挥权,将北安国的意图昭告天下。

灭国!

南都城内的氏族如丧考妣,南幽侯却乐不可支,将自己关在殿内大笑不断,形似疯癫。

回想那一刻的畅快,南幽侯仍禁不住隐隐发抖,即是激动也是兴奋,更有期望将要实现的痛快。

在氏族的哀嚎声中,南幽侯踩过遍地血污,仗着箭雨未停,其他人不敢靠近,弯腰拾起王赐剑,拔出剑身,嗤笑一声,竟从城头一掷而下,轻蔑的态度彰显无疑。

又一次靠在女墙上,南幽侯望向世子瑒和赵颢,试图从他们身上找出大幽氏的影子。奈何记忆久远,本该熟悉的面孔早已经模糊,追忆都成为奢望。

想到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南幽侯攥紧手指,五官更加扭曲。声音中透出狠戾,目光无比阴沉。整个人似被怨憎的情感吞噬,单脚已踏入地狱。

“大姊本该为国君,却遭六卿逼迫远嫁北安国。中都城知晓真相,人王却故意隐瞒,对此事不理不睬。”

“当年我借入贡前往中都,恳请人王下旨。人王表面应允,暗中将事情透露给随行之人。结果我被强押回国,那之后不久,就传来大姊重病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