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惟君心(言情版)(20)

话说皇帝樱木初战告捷,大喜之下,亲自下旨回朝报战况。自有指拟旨官员根据圣意再引经据典加工润色,说明战事如何艰辛,君王如何筹谋,战场之上如何英勇,全军如何欢喜,又勉励京中众臣尽力为国,全力支持前方。真可谓面面俱道,可偏偏樱木听他们念过一遍之后,大喊听不懂,要众人按他的口述一字不改地写旨传回京师。

于是,第一道自军中传来的圣旨来到,满朝重臣皆跪于朝门接旨。宣旨官清清清嗓子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好消息,这帮陵南的家伙一点用也没有,朕三下两下就把他们打得灰头土脑。朕现在领军追击,你们也要好好努力,给我把国事弄好。钦此!”

如此简单明了且简短的圣旨从未有过,宣旨官已等了半天,也没见众臣磕头领旨,大伙儿还在发愣,没能回过神来。

就连流川枫也是为之惊愕,事后回过神来方找个无人处,放声大笑了一番。

以后,樱木每每发回的圣旨都是这一类的内容文字,众臣听得哭笑不得,几个昔日曾教过皇帝读书识字的太傅们只气得暗中吐血,在人前都抬不起头来。

不过,虽然大儒重臣们对于皇帝的文彩颇有指摘之处,但对于战场的胜仗还是十分欢喜的。

特别是樱木第一道圣旨一到,除流川枫与洋平之外,朝中的重臣们几乎在第二天都纷纷写下贺表,发往战场。

据说是人人写得文彩飞扬,情意感人。贺新君大胜,感君王之能,愧无德无能,难报主恩。新得战讯,夜不能眠,激动难抑,望边城遥拜,感湘北万世之基不移,历代英主基业有托……其言其辞,足见赤诚忠心。

最奇妙的是,就连那些平日里文彩欠佳的几个武将,居然也能拿出花团锦簇一般的好文章来。

就连流川看了都佩服,因自知他自己便是绞尽了脑汁也写不出这样的好贺表来,而洋平则在奇怪,怎么大家伙,一下子都这么有才华了。

后来,众臣上的表章都被君王发回,不管你写得有多好,朱笔御批也只有三个字“知道了”。至于这些众人费尽心血写出来的好文章,他们英雄的皇帝到底有没有花心思看,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不过,随着发回的贺章和新到的战胜捷报,居然还有宣旨官代皇帝训斥户部尚书流川枫的话。

“流川枫,朝中众臣都上表贺朕大胜,为何你竟无半点表示,难道心中全不以湘北之胜为喜吗?”

洋平听得只是奇怪,自己也没有上贺表,为什么皇帝不追着他要呢。

流川心里叫苦,他忙得天昏地暗,哪有心思去写这种官样文章,不得己,随便写几句圣上神勇无敌,湘北铁骑无敌,恭喜大军得胜的话,交飞骑带去了事。

然后,下一次圣旨战报来时,又有,宣旨官代皇帝传话责骂流川枫,说他的贺表写得敷衍了事全无诚意,存心戏弄君父。

流川枫一边望天翻白眼,一边把自己上次写的贺表重抄一遍,在最后加一句“臣流川枫诚心敬意遥叩君恩!”交给宣旨官,算做完成任务。然后,全不理皇帝责难之重,继续面不改色,去办他的公事。

再然后,自然又是皇帝的责骂从远远的异国战场上传来。

洋平虽不能看到樱木此刻的样子,也可以想见他跳脚不己,偏偏隔着万水千山,不能抓住流川痛打一顿的样子。

若是旁的臣子,听得皇帝说的话稍重一点也要吓个半死,似这样的责骂,只要听一次,就该回家洗干净脖子等死去了。

偏偏皇帝骂归骂,就没有一字半句说到要处置的,整个户部,仍然由流川管理,所有的军需仍由流川调动。

这样来来去去,众臣们也都适应了皇帝对流川的这种古怪的责难。更加习惯了每次接旨之后,都要听皇帝对流川枫的痛骂。

最有趣的是,很多时候,皇帝胜得兴起,不但传回捷报,还传回圣旨,特别夸奖流川枫户部的差事干得好,让大军无后顾之忧,特别点明他的功劳,一再说回师之后要大加封赏。圣旨念完了,宣旨官高喊一嗓门,“代天子向流川尚书训话”接着又是一大通的责骂。

宣旨官代天子骂多了,到后来,口里在说些严厉的责骂之词,脸上也不免变得笑嘻嘻。众臣看多了,只当是看戏,洋平更是当做是调剂生活的笑料来看这一切,只流川枫无可奈何,每于众臣面前,依足接旨规矩,跪在那里听一大堆无理的痛骂,然后在心中骂出上千句白痴。洋平将这段日子的事细想一番,难忍唇边笑意,上前对流川说:“流川大人,皇上的圣旨和军中的战报又到了,众位大人都到朝门接旨去了,咱们也快去吧。”

流川哼了一声,停下手中的工作,对户部众人嘱咐了几句。这五年来,户部已被他带出许多干员,大战以来,有不少人分派到各地去调集粮草,在户部仍有不少能干的官员理事。听了交待,立刻将他手上不少工作接了过去。

流川这才与洋平一起出了户部,疾往朝门而去。

洋平忍不住笑道:“大人,只怕这次接旨之后,圣上还是要将你痛骂一番。”因担心流川的安全,樱木硬要流川住在水户候府,这些日子以来,二人也较熟了,洋平方会这般取笑于他。

流川只是冷哼一声,不予搭理。

洋平越发觉得好笑,只觉这一君一臣,实在没有什么沙场英主能臣干吏的样子,根本只是两个谁也不肯向谁低头,正在斗气的任性孩子。

众臣于朝门接旨,接的果然是最好的捷报。湘北军竟然势如破竹,已然直逼至江阳城下了。众臣自然大是欢欣。

接旨之后,宣旨官仍然面南而立叫了一声:“代天子向流川枫训话。”流川枫暗地里不知骂出多少平时想都不会想的脏话(真是气极了)却也不得不依着礼法,在众臣中跪前三步,拜道:“臣恭聆圣训。”

大家原只以为,这一次又如以往一般,皇上闲着没事,骂着流川枫好玩罢了。谁知,这次虽也是责骂流川枫,但语气却严厉得甚至有些刻薄,如同雷霆闪电,将人骂得狗血淋头。说到后来,连宣旨官也是声色俱厉“朕犹不舍,汝何忍心,难道你竟全无心肝不成?今朕即知,尔可知罪?”

众臣以往多与流川有仇,纵然无仇,对于他和皇帝之间的奇特关系也颇妒恨,此刻听到皇帝如此凶狠的责骂,多以兴灾乐祸的眼神望向流川。

洋平素知樱木,细听之下,不但怒意极重,且明显得半文半白,语言全无条理,便知樱木这一次是真的动了真怒,所以骂起人来,才会这样乱。心中亦是暗惊,流川已然习惯了与皇帝亦君臣亦朋友的关系,这样毫不留情的责骂可会伤了他,他可受得了?以他那宁折不屈的性子不知可会有什么过激的反应?这样一阵忧心,目光更是眨也不眨望向流川。

流川初听这一次的训斥语气不对时也是一愣,然后脸色渐渐苍白起来,不过并不象众臣所希望地慌乱惊恐羞愧,也没有洋平所以为的愤怒屈辱。只是神色异常地沉郁。

待得宣旨官讲完,他竟没有半点怔仲呆愣,依足礼法叩首下去,清晰地说:“臣知罪!”

之二十一

户部的气氛极奇怪异,看来虽忙碌异常,每一个人都拼命做事,但却没有一个人敢大声说话,就连喘气声也微不可闻,人们只是以眼色互相交换信息,时不时偷眼去看那位看来神色平静指挥大局一如往常的尚书。

大家都知道尚书大人刚给皇帝狠狠地骂了一顿,据说皇帝对于这次户部有关粮草的差事办得极不满意,这一次发下雷霆之怒,以后还不知会有怎样的处置呢。

整个户部都在这里提心吊胆。可是流川枫却如没事人一般,接了圣旨之后,除了脸色较平常稍显苍白之外,全没有办点异样。依旧毫不停息赶回户部处理公务,谁也不知他心中有什么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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