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惟君心(言情版)(58)

流川枫的话语清晰而平静:“圣上本来就到了娶妻之龄,湘北国也确实应当立后,我掌户部,却调拔不出足够的银两,本该受惩。只是,要我将那救百姓于水火之银,拔来为君王成亲,我终是不忍。因此斗胆向圣上提这非份之请,求圣上暂缓大婚,若要降罪,请治流川枫无能之罪。”

樱木深深看着他,如此清俊的容颜,如此澄澈的目光,如此从容的神色,如此平静的语气。

樱木忽然间微微地笑了:“傻狐狸,这些日子,你就是为这种事烦恼,又不好向我开口,对吗?每天皱着个眉头板着张脸,生似人人欠你三万两银子。搞得我还不知你平白恼个什么,白让我替你担心了,你可知我给你扰得好几日睡不着觉。以后再不许这样死心眼钻牛角尖了,有什么事不能明着说出来。你自己爱瞎想倒也罢了,平白害得我陪你吃不香睡不着,你也就太对不起人了。简直就是个误国累君的大庸臣。”

樱木原本语气温和,说到后来,想到几日来的忐忑难安,不免生了怨气,语气便渐转严厉,到最后,竟是声色俱厉,直似真要斥责无能误国之臣。

这番话自然吓不倒流川,他从头到尾都保持着平静,连眼睛都没有眨下。实在也是过于平静了,倒似心头那骇浪惊涛太过激烈,所以不得不以绝对的冷静和漠然来遮掩。

樱木虽然又气又恼,骂了一通,数落完了,气也消了,觉得心里的死结也开了,心胸豁然,无比舒畅,对着流川展颜一笑。

流川只觉得眼前一亮,几乎以为天上忽然间多了一个太阳,否则一个人的笑容岂能如此灿烂光明。

如果流川是明月般清冷孤傲的男子,樱木就象太阳一样,是个永远散发着光和热的人。流川原少言笑,樱木却最爱欢笑,只是是流川从不曾见他笑得如此坦然,如此欢快过。只如云开日现,光照天地。

樱木笑着拍拍他的肩:“笨狐狸,别担心,你做你的事吧,天蹋下来还有我这个皇帝顶着呢。我去和母后说说就是了。”说着转头便走,神色间一派轻松,并不见半点勉强与为难。

洋平一看到樱木展开笑容,就知道樱木是下定决心要拖延婚期了,无论任何压力责难困境在这样的笑容中都如阳光下的冰雪转瞬消融于他的心间,他唯一要做的,只是不让责难落到流川头上去。眼看樱木要走,忙高声道:“圣上,无论说什么理由,切莫说是流川大人拿不出银子。”

樱木笑着点点头:“我这个天才还用你们提醒吗?你们各自回去,该干什么干什么去,等我的消息吧。”他笑容灿烂,笑声爽朗,脚步如风,早已三转两转去得没影了。

洋平看向默然凝视樱木远去身影的流川,微笑说:“流川大人!”

流川静静的,等他说下去。

洋平目光也顺着流川的眸光望过去,尽管前方已看不到樱木的身影了,他的语气也是漫不经心的:“大人数日来忧心憔悴,损容伤神,就是为了这件事吗?是否还另有什么心事,不知我可能助大人分忧?”

流川平静地看了他一眼。

流川的眼睛,明利而漂亮,清亮得象天上的月光,让人无法不受吸引,却又不能不被这样冷如万载玄冰的眸光镇慑而寒澈骨髓。

洋平感觉到他的注视,缓缓转头,与他的目光交接,仍不能不在心中感叹流川的绝世风神,但却丝毫不为流川气势所动,依然带着诚挚的笑意,目光平和地待他回答。

流川的眼睛清清冷冷地看着他,没有回答,没有出声,神色间一片平静,眸光中澄澈清明,这样明亮的眼,容不下半点污秽和肮脏。任何怀疑揣测在看到这样清净明利没有丝毫阴影的眸光后都会如云烟般消散,反令人自觉猥锁丑恶。

洋平在流川的目光下暗中呻吟了一声,有一种想要抱着脑袋撞墙的冲动,难道是我自作聪明,把什么都猜错了。

不过他总算是人中之杰,一刹那的混乱之后,忙解释说“我只是担心流川大人别有心事,若是没有,那更是大人之幸,国家之幸了。”

流川依然静静看着他,清亮的眸子直照见人心最深处。

洋平自问一心为国为君,并无丝毫他念,但在这样的目光下,竟是一阵心虚。忍不住想要回避流川的目光,但终是定力过人,控制住了情绪,微微一笑又道:“流川大人,我一向敬你重你,视你为难得的朋友。我敬你一心为公,也怕你一心为公,反忽略了自己的心事。我怕你为国事烦忧太过,倒真以为所有的困扰都只是为了国事,却将己事给忘怀了。”

洋平语气真挚诚恳,让人无法怀疑他语出挚诚。而流川枫只是平静地看着他,平静地问:“水户大人以为我请圣上延迟婚期另有私心?”

洋平轻轻地笑了起来,最初的一阵无措过去后,此刻已是一派从容语气淡定:“国库里不是没有银子,而是用作给圣上大婚湘北立后,就没有余钱来做别的事了。但国家立后,皇位传承皆由大婚而来,此是国家传续之根本,说来又可算是最大的国事,几乎是所有人都会认为应该把银子用在大婚之事上,没有任何人可以因此责备你的分配,就是百姓也不能加骂名于你。只是天下人这样以为,你却不如此看。你是流川枫,所以你要才烦恼忧心,所以你要争执恳求。换了任何人做出这等事来,我都会怀疑他有私心,但你是流川枫。流川枫也有心事也有烦忧,但不会因私废公,因己误国。你是为天下而跪,为百姓而求。无论是任何人做皇帝,处此境地,你一样会做同样的事,就算是被砍了脑袋,你还是舍不得拿出银子来给皇上操办婚事,因为你是流川枫,所以我从不疑你。”

他说话时从头到尾都带着笑,语气也是轻轻淡淡,浑若无事。

流川枫依然是沉静地听着,神色亦无改变,只是那一双如寒星般闪亮,冰霜般清冷的眸子,更亮更清了,却似乎又暖了几许,柔了几分。

“做为朋友,我敬你一心为国,但也担心你心中只有国而忘了自己。比如……”洋平语声一顿,看了看流川枫无喜无怒的神色,心中一叹,话风一转“圣上到太后那儿,怕不是一时半刻可以将事情说清的。这御花园风大,流川大人你要一直站在这里等,不就又是为国忘己,平白伤了身吗?”

流川枫岂有听不出他前言不搭后语的道理,但也知他真心关切,便也不肯点破,只是神色逾加平和了。

“圣上方才让我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去?我与赤木将军原约好了要去看看驻京郊大军分流散防办得怎么样了?这个时候,你户部应该也是忙乱不堪吧!”洋平含笑道来。这个时候,除了等待之外,他们没有任何办法可以帮助樱木。樱木与太后之间的争执只能靠他自己来解决。帝室内部的纠纷,母子之间的争持,外人的介入只能起反作用,即如此,又何必做没有意义地苦等呢。

流川的眼睛明利而清澈,冰寒和温暖,柔和与锐利同时都在他奇异的眸光中流露,他静静地看着他,静静地问:“水户大人以为我们应该如何呢?”

之四十四

流川枫和洋平都没有离开,尽管他们都有一大堆的公务,但终还是留在宫中静等回音。

一等就是四五个时辰,转眼便是深夜。

勤政殿里虽已收拾好了,但他们却还是很自然地依着往日夜晚的习惯在樱木的寝宫中等待。他们拥有自由出入皇帝寝宫的特权,便一如往日,遣退太监宫女,坐在满殿通明的烛光里,静静得等待着。任时光一点点流逝,两个人都没有流露任何焦急不烦之色。洋平或还闲闲说几句话,流川只是静静地听,环绕周身的冰冷之意却早已消融。到后来,洋平也不再说话了,只与他一起,耐心地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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