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惟君心(言情版)(67)

君臣如此亲密无间促膝谈话原是可以载入史册流传千古的佳话,可是晴子清楚地知道,那两个人并不仅仅是君臣。

虽然有无数的流言无数的传闻,可她从不相信,那个象明月般清贵的男子会利用身体往上爬,这等卑污的事,想一想,都觉亵渎了他。她一直坚信,他与皇帝之间绝无任何不正常的关系。

但是今晚,今晚看的是完全不同的他与他。

那个永远冷冷淡淡清贵无比象天上的明月般可望而不可及的男子,怎么忽然间有了一种奇异的生气,那种人性的温暖洋漾在他身上衣上发上脸上眸中,洋漾在他眼前的烛光里,他身旁的空气中,这样的流川枫,根本是她做梦都想不到的流川枫。那样的温暖是因着身旁的另一个人吧。

那威武的帝王,那笑起来象孩子般纯真的君主,此刻眼中的温柔也是前所未见的,眸子里那样的真诚与信重即使是对着自己也从来没有过的。樱木是那样的珍惜她爱护她,看到她会开心会欢笑,但樱木若有心事绝不会告诉她,若有困难也不会倚重她。樱木的知音只有一个人。樱木所有的难局困境那个人都会助他破解,樱木所有的心事苦恼不用开口那个人自会明白。樱木会小心的呵护她这个曾得他无比爱惜的女子,但樱木会永远和另一个人站在一起,面对人生的一切悲欢苦痛互信互重不舍不弃。

忽然间,她就明白了,她从来也不曾拥有过那个她所爱的男子,而今也失去了那个本来应该爱着她的男子。

晴子并不是一个人来为樱木送参汤的。她身旁尚有个长身玉立,修眉凤目,气质独特的宫装女子。只看她绝色容颜中的隐隐威仪,便知她必是在宫中拥有超然地位的彩子公主了。

彩子自在海南之时就曾闻流川枫之名了,归国途中,已听了无数有关这个漂亮到极点的尚书大人与皇帝之间风流韵事的传言。她素知爱弟心地单纯,并不喜这等风月之事,也非好色之徒,所以对这等流言并不在意。只是多少对流川枫有了好奇之心。入宫以后,整日被太后拉着诉苦,听太后声声骂着流川迷惑先帝,现今又连新帝也迷倒了。皇帝迟迟不肯大婚必也是被他教唆的。听得彩子耳朵起了茧,心中只埋怨那流川枫平白害得她也受罪。但这番好奇之念却是越发浓了。当时里朝中,说起流川枫,任何人都可以扬扬洒洒讲出一大堆不知道有几成真的故事来,彩子几日间,便打听出上百种形象的流川枫。最后不耐之下,干脆去问樱木。向来直爽的樱木说到流川枫却只淡淡一句:“他是个忠心的能臣,别听那些流言。”然后就什么也不说了。

彩子原本并不相信流言,也从不认为樱木真会和某个男子有什么暧昧,但樱木这等反应,倒让她真的动了疑心。细思起来,那个心地爽朗光明,从无阴影心机的弟弟在见到自己时虽总是欢颜带笑,可就连笑声也是空动的,早没了以往那强大的给人以欢乐的感染力。是什么人让这个本不该有心事的人有了这样沉重的心病,是什么人让他再不能欢笑如故?

彩子虽入京不久,但早有不少人在她耳边说东说西,朝中宫里还真没有她不知道的事,户部尚书流川枫恃宠生骄不肯上朝参驾的事她岂有不知。但她同样知道,这种行为绝不是恃宠生骄可以解释的,简直是摆明了要回避皇帝。

暗自将所有的事串起来一想,这位愧煞须眉的奇女子,也是暗暗心惊。

那个流川枫应该是真正的能吏,他对湘北的功绩是很明显的,但他对皇帝的影响却更大,只不过避而不见,已能令皇帝的情绪如此低落,如果再发生其了的事呢?皇帝又会有什么反应。

一国之君的心思情绪过份受一个臣子影响,哪怕那名臣子再忠心再君子都并非幸事,只能成为国家的隐忧。

彩子心思细密,目光长远,虽不曾见到流川,但结合本人所见所闻,心中已猜了个八九,暗自怀了隐忧,亦安排下耳目。

今夜流川入宫,虽不受阻拦,但早已有人报予彩子。

彩子便拉了晴子炖了参汤,打着爱护皇帝身体的旗号结伴前来。

一眼见到殿中情景,晴子已然是全身僵木,彩子亦是心中震撼。

殿中不过是一对倾心交谈专注国事的君臣,并不见半点暧昧的动作不雅的情形,可是任何一个看到这种情景的人都会自然地生出一种极奇妙的感觉。

那烛光下坐在一起的那个人之间有一种奇异而温暖的气息在流动,因为他们的存在,整个空寂的大殿也显得热闹而有生气,因为他们对彼此的关注,这佑大的一个宫殿,竟似连再多出一个人都是极不自然极不合偕的。

他与他之间就这样自自然然平平常常间已自成了一个世界,没有任何人事物可以干扰影响。

彩子美丽的眉锋微微一皱,凤目之中异彩闪烁,心念电转间,终于打消了进去干扰他们的念头。

一君一臣废寝食为国操劳实是佳话,并无半点错处可拿。更何况她虽然不知道樱木会为流川做到什么程度,但已然多少猜出流川在樱木心中的地位极高了。她虽知樱木敬爱自己,也并不想拿自己在樱木心头的份量来冒险,那个人不仅是她的弟弟,也是湘北的君王啊。

彩子默不作声,轻轻拉了拉晴子的衣袖。晴子会意,随着她悄无声息地退了出来。

而向来敏锐的流川与身怀武功的樱木不知道是过于专注于国事,还是过份专注于彼此,竟然全无所觉。

一直到走出宫,晴子才脱手弃了手上托的银盘玉碗,泪下无声。

彩子虽然聪慧,也只道她是因已定了未来皇后的身份,惊觉皇帝心中所思所慕之人并不是她而伤心,又哪里明白她心头那百转千回的复杂念头。

彩子也怜这清秀温婉的女子,只是柔声安慰:“傻丫头,好端端的,怎么就哭了。皇上操劳国事至此,实是一代明君,况有亲近臣下,平易近人,更是少有的仁主了。你莫理旁人的混话,不要胡思乱想。皇上自小就喜欢你,那是人尽皆知的事。他年你主掌后宫,要助他成为一代令主,可不能这般动不动哭哭啼啼。”

晴子百感交集,却又不能对人言讲,此刻听彩子温言抚慰,心中更是伤情,也忘了君臣之分,索性便扑在彩子身上,哭得泪湿宫衫。

彩子是女儿家,原也不讲究过多的礼仪,此时怜晴子多情,更无心责难她,只好言相劝:“瞧瞧,越发哭得厉害了。你呀,太将那些闲言闲语当回事,漫说没这种事,便是有,那又如何,古为帝王,本来多风月之事,越是雄主英王,越多绮旎故事。这也是平常,你他日是要当后宫之主,母仪天下的,也当有容纳天下的胸怀,这也是我们皇室女子注定面对的事。”彩子开口,原是想劝慰晴子,可说到后来,自己也是情动,想起古来女子薄命,而这重重宫墙后的女子,无论是贵为公主,还是尊为国母,亦是命薄如纸,一时间也不由哽咽起来。

晴子听彩子之言,仍止不住泪水,却又拼命摇头:“不是的,这不是寻常风月之事。流川枫不是那样的人,他素来冷淡待人,直言任事,从不惧怕后果,必不会贪图富贵功利。他若待人以情,必是真心诚意,决无虚假。皇上也是率直之人,旁人以真情相待,他必以真情相报,断然不肯负人的。”晴子并不知道什么国家利害权术深妙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但这一番话却说的极准,竟是将流川与樱木都说透了,也说到了彩子最大的心病上。

彩子是个足智多谋的奇女子,她不怕奸佞也不惧宠臣,流川若是贪图富贵倒好办了,他要是无用庸才,奸佞之徒,她也自有上百种法子可以对付。但他偏偏是个忠臣能臣,刚直君子,若真如晴子所言,待樱木之心出于至诚,再加上樱木那自小火热慷慨从不负人的性子,方是湘北国最大的隐患,便是才智高明如她,一时间也大感为难。只是心中这般想,脸上却丝毫不露,只是笑说:“这话我竟不明白了,臣子待君王以真心,我等原该庆幸,若真有什么分桃之事,在帝王家原也没有什么,他真心待皇上,我们也该欢喜,皇上不肯负人,更是百姓之福,臣民之福,难道竟不是我未来弟妹你的福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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