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惟君心(言情版)(68)

彩子字字句句说在理上,古来帝王之家宣扬的就是为君王奉献一切,身为皇后,便是看到品貌俱佳的女子也要引给丈夫看,所以对于皇后来说,一个妒字是万万不可出之于口的,反要为皇上身边所宠之人是否尽心而劳神,在皇帝宠幸旁人后,还关关切切叫人奉上补身调养的汤药,这才可显出贤后之风,能够在史册上传下美名。

公候之家的女子受的都是这等教导,所以晴子听了,也不觉得彩子说的不合情理。只是满心的苦闷情怀却不敢向人倾诉,只能忍泪含悲,勉力止了哭声,低头只当受教。却不知彩子的笑容虽温柔却也沉重地异乎寻常。

次日,流川就随其他众臣一起,上朝议政,户部公务完后,亦入宫中与樱木同解疑难国政。有时洋平有空,也会陪着同来。一切就似半个月前一样,看来并无半点改变。

流川和樱木都没有提那一夜的旧事,也不提半个月来的互相回避。一样专心政务,一样研讨国事。樱木时不时也要拿拿皇帝的架子,在无宫人在场时,流川也从不给他面子,该吵的架照吵,该办的公事一样办,两不相误,双方相处的模式和以往完全一样。

洋平觉得总有些他不知道的变化发生了,彩子也暗存了刺探之心,但是他们谁也拿着樱木与流川半点把柄。流川和樱木在一起时,除了研讨国事,和闲着无事时吵吵架,竟没有任何风花雪月耳鬃斯磨之事被他们瞧到。

一切似乎都与以往一样,可又偏偏让人觉得不同。

即使是三个人一起在深夜里商研国事,各尽其能时,洋平也常能感觉到身旁的两个人彼此之间另有一份默契,那一种心灵的连系是近在咫尺的他尚且不能触及的。只能感到他们每一个眼神每一句言语都能相会于心,即使是意见不合互不相让地吵起来,也是单纯的他与他之间的事,世界上断无一人可以插手于他们当中,即使是自己也不能。

看他们这样轻松愉快自然如明月当空清风拂面地相处,再没有以往的忧郁和沉重,洋平却是心情复杂,即不知该为他们担心,还是为他们欢喜。

只是因为樱木为了可以无所顾忌地和他们在一起,只要流川入宫,必会遣退宫人。宫人看不到他们相处之情,自然生出种种臆想,流言越发传得猛了。洋平希望在樱木大婚之前的这一年里他们至少可以安然度过,不愿过多的流言引发出各方面的压力,所以总是尽量抽时间陪流川进宫,至少可以让流川不是独伴君王,也可以为他分谤。

流川与樱木心意本通,二人原也不是懂得雪月风花之人,只要在一起,便已是温馨欢喜,两个人很自然地讨论些国事公务,为了同一个目标而殚精竭智的感觉很好,也并没有想要刻意改变这种极自然的相处方式,所以对于洋平的陪伴并不排斥,更何况,樱木并非愚笨之人,流川更是极之聪明,又岂有不知洋平苦心之理。

这一夜洋平算准了时间,从水户候府动身,往宫中来了,谁知一进宫,便被一名太监拦住,说是彩公主有请。

本来后宫女子,是不能随意召男臣入见的,但彩子地位超然,湘北满朝臣子早习惯了她的特殊权柄,所以她可以发这样的邀请。

洋平心中忐忑,待要不去,亦是不能。只得打醒十二分精神跟去太监后头去了。

之五十

洋平千算万算,心中针对彩子可能会问的话,早盘算好了几十种回应方式,却万万料不到彩子见面之后没有半点客套,第一句问的就是:“皇上推迟大婚,是户部尚书流川枫的主意吗?”

这一句话问得太准了,以至于洋平虎躯一震,以他的定力也完全无法掩饰心中的心中的惊骇。任他有千万种推托之法,面对这种单刀直入不给人半点回旋余地的问题,也难有做任何应变之道。

彩子见他脸上震惊之色,也没有得理不让人地继续逼问,反倒优雅地伸手一让:“水户将军请坐下用茶,慢慢说来无妨。”

洋平暗自长叹一声,亦知要瞒这个厉害的女人是不可能的,当下并不就座,反深施一礼:“公主明鉴,这延婚一事,确是流川枫提出的。但他为的也是国家长远之计,实因国库空虚,户部拿不出银子,方出此下策。圣上仁厚,不忍让臣子担负罪责,方才一力承担了下来。这等君臣相厚相顾,原本也是人间美事。”

若是太后或旁的宗亲大臣听了此话,必然有一大堆叱责,但彩子只是微微一笑:“好一个人间美事,正所谓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只要对国家有利,对百姓有利之事,为臣的应死谰不悔,为君的亦当挺身而为,这果然是人间美事啊。”

洋平听她声声赞叹,又似别有所指,除了垂首应是,也想不出别话可说,只是身上暗出了一身冷汗,

彩子笑道:“这流川枫的大名我可是远在海南便已久闻了,自回京以来,更几乎人人都在我耳边说过流川枫,几乎是每一个人每一种说法。水户大人,你是圣上的总角之交,与流川枫似乎私交也厚,我看你知道的也必是最真吧。这流川枫到底是何等样人,我好奇地很啊。”

她这般巧笑嫣然,美艳如花,谁能想到她是个威压百官手拥特权的贵公主。

洋平转眼间心中已下了决心,对于这样一个精明的女子说谎是没有用的,以她在朝在宫的无比影响力,也足以给流川造福或降祸,倒不如坦诚相告,以求感动于她,争取她的认同吧。

洋平心意一定,便也不再拘束,开言自伴樱木回宫登基国势艰难,强敌压境一直到大军得胜回朝,所有的事皆一一说来。其间樱木与流川因重对方人品作为而相识相知相惜相重,名为君臣,实是知己,点点滴滴的彼此关切呵护,亦是坦然言来,并无隐瞒。

虽然大部份事情彩子已知原委,但这番听洋平说来,声情并貌,感人至深,也不由时而赞叹时而唏嘘,时而惊呼时而皱眉。听到后来,终不免流露出敬佩赞叹之色,却一直没有开口说话,只专心听洋平说下去。

洋平此时也已说到回京后有关大婚的事宜,每一个细节,俱不隐瞒。

彩子听完后点头叹道:“这流川枫果然是少有的能臣干吏,最难得的是那份忠直之心,圣上得了流川,倒也是如鱼得水。也难得圣上如此喜爱于他,敬重于他。如此人物,原应珍之敬之,便是畏之一二,也无不可。只是这流川枫要求拖延婚期,却未必没有私心。”

洋平暗惊,极恐彩子误解了流川,忙道:“公主,流川枫实是一心为国,别无半点私意……”

彩子抬手打断了他的话:“水户将军,你错了,那流川枫本是个极有胆色担当的臣子,只要为国为民,何事不敢奏,何言不能谰,哪里惧怕什么大煞风景,龙颜震怒之事。他明知国库银两不够,为何不当时便直接奏明,却在要忧烦数日,别无他之计后,方才下决心禀奏,这才是他私心所在啊。”

洋平倒不曾深思此事,此时听彩子之言,想到那段日子里流川所表露的疲倦凄凉,心头亦是一震,这位公主言来,竟只如亲见一般。

彩子微笑道:“这流川枫正是因为有了私心,所以本来坦然无畏的话反而不敢出口,明知没有办法,仍要回去无用的翻看帐册试图寻找出办法来,这岂不是他因他想对自己的良心交待地过去,有意自欺欺人的私心吗?”

洋平黯然。

彩子轻轻叹息一声:“水户将军,你本是簪缨之族,历代以来与国同荣辱,你本人又与圣上情重,而我是圣上的亲姐姐,又湘北皇族的公主,你我都是希望湘北好的,你我也应该知道怎么样对圣上更好。”

洋平当即色变:“公主!”

彩子轻声道:“流川枫是正直臣子,有功于朝,本是社稷栋梁之材。他是好人,太好了,所以才动了皇上之心。皇上并非贪美色恋风月之人,他性情豪迈光明,心地淳厚无邪,虽自幼极喜晴子,却未必真知情之滋味,一旦动了情怀,必是至真至纯,断不肯负人的,这原是磊落英雄的性子,只可惜,他虽英雄了得,却未必适合为一国之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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