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惟君心(言情版)(92)

另外就是自己了。这一次出征不同以往,实在是凶险异常,弄不好就要丧在这沙场之上。如果自己有个三长两短,国家怎么办?母亲怎么办?晴子和还没有出世的孩子怎么办?已经准备给皇姐办的婚事该怎么办?流川枫又该怎么办?必须都做一个交待,否则真的无法安心。

终于下定了决心,抬头看看窗外,已经入夜了。时间的流逝竟然如此之快。湛蓝的天幕中镶着几颗星,天际还残存着淡淡的绯红,很快也没有了踪影。

樱木站起身,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份空白诏书铺在案上,取了笔饱蘸浓墨,略一沉吟,便在上面涂写起来。他的字实在不能说好看,他正在写字的手也似乎有些颤抖,那笔到了他手里仿佛就有了千斤的重量,简直胜过了他惯用的那把沉甸甸的大刀。即便如此,那上面的每一个字都工工整整,一笔一划便似刀劈斧凿,力透绢背,墨迹洇湿了五彩丝线绣成的金龙。

过了许久,总算是写完了。放下笔,然后捧过面前的玉玺,清清楚楚地盖在已经写好的诏书上,再把诏书卷起来,收在一个描金大铜盒里,锁上锁,还在盒子缝隙上封了火漆,打上印记,检查后认为万无一失,才将盒子放在桌上,又进了内室。再出来时身上已经换了一套夜行衣,一色的青黑,紧趁利落。

宫人早已经安歇,四下里一片寂静,只有偶尔能够听到的大内护卫们的脚步声。突然间只见一个黑影跃上房顶,无声无息地向着大殿的方向飞去,手中似乎还抱着一个不大不小的东西。那人影到了殿前,悄悄推开偏门,进殿之后直奔龙座而去,却又在龙座前停下,掀动机关开启了座下暗格,将手中东西放在里面,再把暗格原样关上。任谁也想不到,这一张龙椅当中竟有如此机关,天天就在众人眼皮底下晃着的龙椅竟然便是整个湘北皇室最隐秘的所在。

做完这一切,樱木直起身来,长出了一口气,心里轻松了许多。如果没什么事情发生,那这个东西就当它没有存在过;而一旦有事情发生,有这样一个东西在,也算是有了一个交待。明日出征之前就可以将钥匙托付给彩公主,这样就更方便她来主持大局,控制突然事件的发生。

不知为什么,突然间又想起了他,那只倔狐狸。他现在大概还是在和他的公文打交道吧。现在真的很想见见他,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冲动。只想看看他,哪怕是不和他说话,只看上他一眼,心里也就知足了。这一去,还不知道要有多久才能再看到他。

于是,黑影再度飞起,越过宫墙,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看方向,正是去流川尚书府。

二更天的尚书府正堂依然亮着灯,可是东窗本来应该映出一个人影的窗户纸今日却是空空如也,只有一片光亮。西边的窗子大敞着,下面正对着的几丛蕙兰正散发出淡淡幽香。

一个黑影轻轻落在院子的天井里,无声无息。他朝着正堂张望了一阵,见里边毫无动静。他想过去看个究竟,可是他刚刚走到门前,门板却从里边打开了。

“进来吧。”流川就站在门口。深宵独立,那一种心境,又有谁人能解?知道他会来,所以就在这里等着他;感觉到他来了,又怎能忍心不见他?世间遍地有痴人,如今添他一个又何妨?

樱木眼前仿佛突然出现了一片华彩,流川就好像被笼罩在那一片华彩之中。是耶非耶,亦真亦幻?樱木笑了,笑得依然是那样的灿烂。此时此刻,他更加能够肯定,面前的这只狐狸就是他今生最大的寄托和牵挂。只有面前这只狐狸才真正的了解自己,明白自己,除此之外,再也找不到任何人。

“这么晚了,还不睡吗?”樱木进屋,随口问道。

“没什么,习惯了。你不也是一样?”

“今天……只是想来看看你。没什么别的意思。”

沉默一阵。

“该安排的事情,都安排好了吧。”流川把话题岔开。

“都安排好了。万一有什么事情,那些东西就能排上用场。”

“那赤木元帅呢?皇后会很担心。”

“看情况了。如果实在不行,就只能将他接回京城疗养。晴子那边有皇姐安慰,应该不成问题。”

“那就好。”

又是一阵沉默。

“这一次出去,不知道多久以后才能回来。自己要保重了。”

“我知道。”

“觉得不舒服就去找太医,户部的事情也别太操劳了。”

“我知道。”

“……”

樱木从不知道自己竟然会如此的啰嗦。什么事情都能放得下心,可就是只有流川的事情会让他放心不下。所有事情都想要多嘱咐他两句,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才会听进去。不管怎样,自己最担心的还是流川,最放不下的还是流川。

月已上东天,细如蛾眉。远处群山沉沉如黛,天际飞出一颗启明星。

“时候不早,我该走了。明日午时还要祭旗出兵。”

“那么,祝你马到成功。我就不送了。”

樱木转身正要走,突然又像想起什么似的停住了脚步。“狐狸!”

“怎么?”流川一愣。

樱木的大手伸向流川微凉的手掌,紧紧握住,似乎再也不肯放手。

四手互握,四目相对。不图什么天长地久,只这一刻便足矣。

都说黯然销魂唯别而已,可是别中有多少恨,他人怎能知晓?

次日午时。

所有人都已经准备停当,兵士都已在校场集结完毕,只等午时三刻祭旗之后便可开拔。点将台上一杆红旗迎风招展,飒飒有声。

万马不嘶,一声号角,令行柳营。

祭奠过神灵,校场上一片鼓角震天,水户洋平的先锋营五千人先行出发。天公似也不肯作美,几片乌云打天边飘来,渐渐越积越多,整个天空灰蒙蒙的一片,然后淅淅沥沥的下起了毛毛雨。

“下雨了吗?这种时候下雨,可不是什么好兆头。”洋平把手中提着的长枪挂在马上,抬起头来看看天,然后叹口气,继续催马向前。

出京城后行了约有五里地,只听得路边有人大声叫道:“水户将军!水户将军!”同时还有急促的马蹄声传来。

洋平勒住马,向后看去。来人他认识,是流川尚书府的管家。

“太好了,水户将军,总算是赶上了!”那人纵马飞驰到洋平面前,突然勒住了马。快马疾奔怎经得住如此急停,一尥蹶子,险些没把他摔下来。

“小心一些,怎么,有事吗?”洋平伸手一把扶住了管家,问道。

“我家大人让我把两样东西转交给将军。”管家从怀中取出来两个锦盒,塞进洋平手里。

洋平将锦盒一一打开。他不看则已,一看之下大吃一惊。两个锦盒,一个当中放着的是当初在陵南时流川省下的那半粒转还丹,还散发着沁人心脾的馨香;另一个里面却是樱木在陵南战场的时候送给流川的那块宝玉,看样子早已经破裂,裂缝中浸渍着暗红的血痕。

“流川尚书还说了些什么吗?”洋平将两个锦盒关好,小心翼翼地收到自己胸前护心镜的后面。

“大人说了,让水户将军自己看着办。”

“知道了,你回去吧。小心照顾你们大人。”

“是,将军请放心。”管家朝着洋平施了一礼,拨转马头,便回去复命了。

洋平又伸手到怀中,将那两个锦盒取出来,看了又看。流川说让他看着办,他又怎能拿得了这个主意?把这些都交给樱木吗?那不应该是流川的本意。如果要交给樱木的话,又哪里需要费上这么一番周折?也许他觉得这两样东西有一天会用得着,否则他不会叫人把这两样东西送来。

不管究竟是何用意,流川这样做总是有他的道理。那两个人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他已经一点也猜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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