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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虚幻境(327)+番外

那个娇纵任性的女孩儿,此时却如此知命自省,无怨无尤,越发让人心痛。

但楚韵如也没有别的办法可以帮她,只得叹息着,看着谢家众人被军士押出去了。可是想起谢远之苍老之态,她心中不忍,对着萧逸道:“至少不要立刻押他们去边境为奴。谢远之身体太过虚弱了,只怕走不了漫漫长途。就以审讯的名义,先留在这里,等他身子养好一些再上路好不好。”

萧逸见她面有落寞之色,心中不忍,方道:“法不可废,赦其无罪是不可能的,但你既有这番顾全之心,我又怎能拒绝。”

楚韵如点点头,轻声道:“谢谢你……”

话声未落,帐帘忽被掀开,明若离竟是被通报都等不及地冲了进来,脸上有掩不住的兴奋之色:“找到了!王爷,找到他们的行踪了。”

马奔如雷,烟尘四起,呼喝之声,震动天地。

谢醒思跟在秦白衣身后,纵马狂奔,脸上早已惨无人色,眼中一片迷茫慌乱,整个人,早就失去思考能力,就连控马逃生,似乎都只纯凭本能而行。

他屡受打击之下,对天下人都心怀怨愤,为拿回曾经的荣华富贵而出手暗算容若,自以为立下大功,却没有想到,楚军的反应如此快捷迅速,布出天罗地网,每一寸土地,每一个角落,都毫无遗漏地一点点搜查过来,不断缩小包围圈。

纵然秦白衣一行人,极其机巧,善于藏匿,在这种浩大的搜索行动中,也只躲了三天,就败露了行迹。

秦白衣眼看藏身不住,只得冒险暗夜突围,然后,就是一路奔逃、杀伐。

对于从小到大,享尽呵宠,从未见过江湖凶险的谢醒思来说,这是一场永远不会醒来的噩梦。

这一路的厮杀,竟是不曾停息。

他们投入闹市,深入山林,跳入激流,杀入重围。可是闹市之中,所有人都是他们的敌人;山林之间,到处有巡查的军队;激流之下,早布了密密铁网;重重围困,更是杀不胜杀。

在有绝世兵法家之称的萧逸指挥下,被数万大军围剿,实是天下间最最可怕之事。四处都有军队向他们的所在地迅速合围,如果不是顾忌着容若,早把他们踏为肉泥。但就算是这样,也杀得他们遍体鳞伤,筋疲力尽。

谢醒思早就失去正常的思考能力,只知道不停地逃逃逃,前方有人就杀杀杀。

刀早就砍得卷了刃,虎口迸裂多次。鲜血在手上,干了又流,流了再乾。身上衣衫破烂,血肉模糊,早就记不清添了多少伤口,只知痛彻骨髓,哀声惨叫,恨不得泪流满面,就地打滚,却又不得不强忍痛苦,飞马奔逃。

他早就辨不清方向,分不清路途,仅余的理智也不过是跟着秦白衣,看他的动作而行。他又急又慌又乱,就连后悔懊恼都顾不上,只是满心的恐惧和惊慌。

这逃亡之战,开始不过半日,他已是力尽筋疲,遍体伤痕,疲惫得连手指都不想再动一动。可是,不管怎么奔逃冲突,从各处围过来的官兵却还是有增无减。眼下更是在空旷处被官兵快马追击,各处都是烟尘滚滚,呼喝如雷,眼见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不由心胆俱丧。

耳旁箭风倏起,谢醒思只觉脸上一凉,鲜血立刻流了下来。他还不及伸手摸一下,身旁只听一声闷哼,一人自马上栽下来。

原来是一支箭从他脸边擦过去,把秦白衣的一个侍女射下马来。

连番苦战以来,秦白衣的丫鬟为了吸引官兵注意,或苦战让秦白衣及时脱身,几乎死伤殆尽,这最后的一个也这般无声无息,一箭身亡。

谢醒思却没有心思哀悯别人的生死,只是放声尖叫:“他们放箭,他们终于放箭了,我们完了,我们一定会死。”

一直策马在前方的秦白衣冷笑一声:“白痴,有这人在,他们怎敢万箭齐发,只不过是一两个神箭手,在万无一失不会误伤的情况下,才敢放箭罢了。”

虽然他也早已伤痕遍体,但一路逃亡,一路苦战,手中还死死挟着一个穴道被制,不得自由的容若,依然毫不慌张,看到身边的得力下属一个个身亡惨死,犹自神色平静,说话连声音也不颤抖一下。

谢醒思并没有松一口气,惊惶四望,森森寒刃,冷冷盔甲,四面八方赶来的军队彷佛数之不尽,让人手足冰寒:“我们不可能冲得出去,怎么办?”

“冲不出去就不要冲了。”秦白衣朗笑一声,伸手往前一指:“我们上前方的苍山去。”

“我们一上山,他们只要用兵把山一围,咱们就下不了山了。”

“我根本没想过要下山。”

“什么?”谢醒思只一怔,耳后风声又起,他忙在鞍上一伏身,一箭从背上射过,他还不及松口气,胯下马一声惨嘶,翻倒于地。

谢醒思不及反应,已从马上跌落尘埃,身边骏马也带着箭伤倒于尘埃,惨嘶不绝,无力再起。

身后马蹄近得彷佛伸手可及,谢醒思面无人色,一跃而起,向秦白衣奔去:“救救我!”

秦白衣将马一勒,回过身来,微微一笑:“你与我一起殉国了吧!”话声轻柔,唇边带笑。

谢醒思心慌意乱,听不真切,才一扑到秦白衣马前,就见秦白衣倏然挥手,掌中马鞭,如电挥下。

谢醒思倏然睁大双目,满脸都是不敢置信,张开嘴,似要惊呼,似要质问,却连一点声音也来不及发出,就被那注满内力的一鞭狠狠打在头上,顷刻脑浆迸裂,倒地而亡。

秦白衣毫不停顿,促马再奔。

身后传来一声厉喝:“你的同党已死尽,再不下马受缚,休怪我不客气了。”

秦白衣冷笑回头,不过十丈距离,一个明盔亮甲的年轻将领,引满长弓,把神箭对准了自己,正是济州守将齐云龙。

秦白衣哈哈一笑,一把抓起一直被他按在鞍上的容若,往身后一放,正好如盾牌一般挡在身后:“有胆子,你就放箭吧!”

齐云龙愤声怒叱:“你这卑鄙小人!”

秦白衣纵声长笑,策马如飞,直奔前方苍山的山道。

眼看就到苍山,山脚密林之中,一左一右,居然各奔出十余楚军,飞快在前方布伏,组成拦截网。

秦白衣一手抓起容若,倏然掠身而起,乘左右两边人马还不及会合,往正在缩小的包围口子中掠去。

两边楚军的领队将领身手不凡,同时长刀出鞘,迎面劈来。秦白衣不躲不闪,只不过抡起容若,当兵刃一般砸出去,两名将领慌忙收刀后退。

乘他们手忙脚乱之时,秦白衣已在二人之间,一掠而过,直往山上飞奔,同时纵声长笑:“要救此人,让你们的摄政王亲自来吧!”

转眼之间,他的身影已消失在山间密密林木之中了。

苍山依曲江而立,是济州城外一大景观。绝崖峭立,群峰凛然,云在山腰,手可及天。

苍山之险峻雄奇,不知吸引了多少游客,攀登观赏,每年也有很多人失足,从山上跌下,尸骨无存。

官兵们把山下围住,无数人护拥着萧逸等人上山。满山遍野,都是冷冷寒锋,森森铁刃。可是,没有哪名官兵敢于妄动。

因为秦白衣站在山之颠峰,背临绝崖,面向官兵,手里的刀就架着容若的脖子。容若脸色苍白如纸,眼中满是惊惶、愤怒和痛苦,却又说不出一声,动不得一指。

所有的官兵,被迫远远而立,以免刺激得秦白衣失手伤了容若。

秦白衣一身白衣,早就被血湿透,血干了又湿,湿了又乾,如今变成了深深的黑色。他全身上下的伤口十余道,有几处连白森森的骨头都露出来了,可是他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痛苦之色。手里的刀,依旧无比稳定的架在容若脖子上。站在山顶无比凛冽的寒风中,静静等待着。

当萧逸等人遥遥出现时,他才发出有些嘶哑,却依旧张狂的笑声:“摄政王,你终于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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