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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虚幻境(472)+番外

楚韵如秀眉微蹙:“在秦国长大的优秀将领,天生就是最杰出的战士,但肯定是最拙劣的治国者。秦国还是小国时,尚可用战争来掩饰一切,当国家过于广大之后,一切问题无法逃避,他过于茫然无措,只能疯狂地加大杀戮,以期改变一切。”

容若叹息一声:“那宁昭又是怎么变成明君的?”

“宁昭被关在深宫中,秦何伤不愿再培养出一个盖世英雄,绝代将材,除了秦人自小便修习的骑射之外,所有的沙场搏杀、用兵之法,都不被允许教导给宁昭。太皇太后重金往别国请来大儒名士,为宁昭讲学。秦人尚勇,从来看不起文人,也不信手无缚鸡之力者可以教导出英才,因此只要秦王不涉国政,不习治军,他也绝不干涉秦王的学习。”

容若右手握拳,击在左掌心中:“秦王这可是因祸得福了,这也是秦国之大幸啊!”

楚韵如点点头:“是啊,若秦王不被秦何伤架空,依照秦国的传统,他依然会在军队中长大,依然会不断征战,依然会成为一个除了战争,什么也不懂的帝王。但太皇太后为他请来老师,有人是一国大儒,有人是致仕的太傅,有人精于权谋,有人擅于理政,在他们的教导下,秦王慢慢学会了帝王之术,他虽不懂兵法,不擅长指挥战争,却懂得怎样让最好的将才为他所用。”

容若长身立起,在室内慢慢踱了两步:“他在压力中长大,学会了勾心斗角,学会了权谋运用,学会了招揽亲信,然后,以纳兰明为首的一批人开始聚集在他身边?”

“这些内情,我们异国人如何知晓,就是秦国国内,知道全部真相的,怕也不多吧!传说中,纳兰明本是宫中侍卫,秦王爱他博学多才,文武全能,任其为京兆尹。秦何伤只重军权,对管理琐事之官职向少干涉,所以轻易通过了这项任命。在内,纳兰玉入宫伴读,成为秦王近臣,在外,纳兰明持天子密诏,以巧辩之术,或诱之以利,或申之以义,暗联许多低层官员为皇家效命。后秦何伤入宫见驾,忽然被传刺驾未成,被御林军擒下的说法,而驻京军队下层变乱夺权,很快平息了骚乱,接受事实,向秦王效忠,此皆纳兰明之功,因此世传纳兰明是反正第一功臣。之后秦王按周宋国制而定官爵,纳兰明直接授大学士,转眼便为首辅重臣。”

容若微微一笑:“果然是厚报啊!”

“当年秦王生死皆在纳兰明掌中,纳兰明若将内情报予秦何伤,必能飞黄腾达,而为秦王出生入死,则险之又险,随时有灭族亡家之祸,他能一直坚持到最后,也不负秦王的重托厚报了。”

容若点点头,忽的轻轻笑一笑:“纳兰明在宫外为秦王奔走时,他唯一的儿子一直在宫内做秦王的伴读,太皇太后、皇太后、大长公主呵疼宠爱,如同自己的孩子一般,是吗?”

楚韵如先是一怔,然后是微微一凛,良久,才轻轻叹息出声:“好一番荣宠。”

容若脸上似笑非笑,眼中带着悲悯无奈之色:“所谓天子第一宠臣,真相不过如此。”

楚韵如黯然点点头,想起纳兰玉神采风华,不觉心中悲凉起来。

容若勉力振作了一下精神:“雁国被秦国吞并,这么多年来,可有反对势力一心复国?”

“复国?”

“对啊,就是以反秦复雁为口号的势力。”

楚韵如轻轻一笑:“秦人初定雁国,遍地皆是反旗,秦何伤几番杀戮之后,热血之士死伤殆尽,百姓闻反心惊,不待官府追拿,即刻自己把人绑了送到官府,唯恐被连累。至此秦国再无一人敢言反。”

“世态炎凉,一至于此?”容若一怔:“一个也没有吗?民间没有什么组织,武林中没有什么帮会,当年秦国没有什么遗臣王族仍心怀故国吗?”

楚韵如摇摇头:“纵有,应该也没做过什么大事,所以默默无闻,不为外人所知。”

容若摇摇头,也不说什么,只是沉思不语。

楚韵如看着他,耐着性子等了半日,见他还是两眼直直望着前方,不知在想些什么,终于笑问:“辛苦我给你讲了这么一大通秦史,你那所谓的猜测,可以说来听听了吗?”

“我没有证据,纯属我自己的推测,我认为,他是反秦复雁之人。”

楚韵如微微一震:“你认为他是雁国遗臣?”

容若摇头:“不,第一,以此人性情之嚣张,绝不是为人臣下的料,第二,当年雁国灭亡之时,他应该还是个小孩子,若说他是雁国什么名臣之后,或大族遗子,倒是有可能的。”

容若有些得意地笑一笑。

这人若不是一个独来独往,肆意而为的剑士,而真的背负如此悲剧性的命运,注定要进行无望的抗争,再加上被一帮手下以及沉重的责任所牵制,要找到他的弱点可就容易多了。

再强大恐怖的人,一旦接近他、了解他,也就不过尔尔了。皇帝再高贵、再神秘、再高不可攀,如厕时的龙颜尊体,也和百姓一般无二。高手再孤僻、再强大,一旦也要吃喝拉撒,也要应付人事纷繁、重重责任,便也从九天神子谪做凡人了。如果想像一下西门吹雪便秘的样子,想必谁也不会畏惧这个剑神了吧!

想当初,那陈近南一出场,何等风范气度,平生不识陈近南,纵称英雄也枉然,到后来,却露出无数的弱点,受无尽的牵制,要对付他,原来只需要卑鄙小人的背后一剑。

容若邪恶残忍,不怀好意地磨了磨牙,死小白,你等着吧!

楚韵如看容若那一副要杀人放火做坏事的表情,不觉一笑:“你怎么知道,他是反秦之人?”

容若得意洋洋眨眨眼睛:“直觉。”

“直觉!”听着太监死气沉沉的复述,宁昭眼中,眸色冷冷。

直觉,谁会相信这种毫无根据却直指真相的猜测只是什么直觉。

纳兰玉到底曾对他说过些什么?那些人,是不是很久以前,就开始和楚国联系?那人一直留在楚国,追踪容若,又把萧性德捉走,为的,真的,只是比武吗?容若在众人面前说的那段书,到底有什么用意?这其中,真的和纳兰玉完全无关吗?

千万种思绪、千万种可能全都摆在眼前,那种从骨髓里泛出的深深疲惫再一次涌上来,同样,也再一次被他忽视。

他站起身,徐步走到殿前。

夜空中万丈霞光,在这至高之处,洒了他一身。他是大秦的君王,所以,他不可以有软弱,不允许有迟疑,不能够去疲惫,不可能会厌倦。所以,他不能做妹妹的兄长、朋友的知己,他仅仅只是,大秦国的主人。

他仰头,微笑,笑容淡若柳丝。

所以,他不伤感、不怅然、不软弱、不犹豫,他是秦王宁昭。

性德等了很久,他看着园子里的人来来去去,很多陌生面孔一现即逝,每个人的脸容都沉郁阴冷。

他什么也不问,只是静静地等。他不关心那人遇到了什么难题,也不在乎为什么有这么多人被召集而来。

他只平静地等待着,然后在看见那人遥遥走来时,迎上去:“卫舒予。”

雪衣人一怔,脸上竟掠过三分茫然、三分怅惘、三分凄凉,以及一分无奈,本该为性德难得的主动招呼而惊异欢喜,最后却苦笑一声:“可以不用这个名字叫我吗?”

性德只用询问的眼神看他一眼。

“这个名字代表的从来只有耻辱,这么多年来,我情愿做无名之人,也不愿再有人叫这个名字。我告诉你,只因不愿隐瞒身分,却无意在多年之后,再听人用这三个字来唤我。”

性德淡淡道:“那我叫你什么?小白?”

当世第一剑客额头的青筋跳了跳,双手一起开始发痒地想去摸剑。

怎么可以有人,能够这么正经、这么冷淡地说出取笑的话,怎么可以有人,这么随便一句话,就把他满心的怅然无奈、悲凉寂寥,破坏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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