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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虚幻境(482)+番外

看着谢灵运慢慢抬起头,脸上渐渐露出大义凛然,无悔无恨的表情,看着四周所有人眼中的沉痛、惋惜和无奈,不知为什么,卫孤辰莫名地想要放声大笑。

这样的表情实在是太有娱乐性了,然后,他真的开始纵声长笑。

在笑声中,有人愕然,有人震怖,有人惶惶不安,有人微微皱起眉头。

他目光淡淡扫视众人百态,方不以为然道:“不过是挨了顿揍,也没什么必要这样哭丧着脸。”

众皆愕然,为这位主子忽如其来的好脾气感到不可思议。

他一反常态,微笑着,不带丝毫火气地说话。

余伯平在阴暗处,用忧伤的眼神,望着他所守护的主人。那天下无双的高手,在微笑,微笑时唇角稍稍上勾,不知是不是秘室太过阴暗,不知是不是因为那烛火忽然摇曳,让那人的笑容变得像是唇角的抽搐,让人恍惚间觉得有一个孩子抽搐着在微笑与哭泣中挣扎。

许多许多年前,他抱着那浑身颤抖的孩子,一声声在他耳边说,不要哭,不要哭,不要软弱,要坚强,要像一个男子汉,男儿流血不流泪。

可原来,坚强并不能让人不再感觉到痛,它只是让人在痛至极处时,也不肯哭。有的时候,坚强又有何用?

那个默默地把眼泪忍住,悄悄站在人群中,看着一切杀戮血腥的孩子,那个在漫天风雪中练剑,一次次跌倒再站起来的孩子,那个他曾带着欣慰的笑容,看着他坚强,看着他努力学习一切,看着他拚命长大的孩子,从此再没有哭过。

只是,在大家的称赞中、激励中、无言的期盼中长大的孩子,是否也曾渴望自己能泪流满面,大声地委屈痛哭。只是,他已坚强得太久,忍耐得太久,于是,受再大的打击和伤害,面对再多的艰难和痛楚,他也已经不会哭了。不是不想哭,而是已经忘了软弱悲伤如何表现,忘了眼泪是怎样流出来的。

有谁还会记得,那一剑在手,睥睨天下,纵横三千里,万夫莫敌的神仙人物,也曾是一个会哭会叫,会软弱会颤抖的孩子。

余伯平低下头,勉强自己去想那人洁不沾尘的雪衣、剑敌万夫的光彩,勉强自己停止回忆,停止感慨,勉强自己像其他人一样用或狂热,或畏怖的眼神去望那个他看着长大的孩子。

为什么要有如此敏锐的感觉呢?能和所有人一样,只单纯地追随,单纯地相信,单纯地付出一切,有多好。

他在众人看不见的黑暗处,悲凉地笑了一笑,若能就此堵上耳、闭上眼,做个蠢人,该有多好。

卫孤辰没有看到黑暗中余伯平的表情,他只是微笑着,继续说:“我亲自领进来的人,就这么容易杀吗?那周公子身边的护卫,只怕不比萧性德武功未失时弱,而萧性德……”

他语气微一顿,才淡淡道:“他纵然失去武功,我也从来不敢小看他,而你就敢这样带批人去截他,还亏了人家手下留情,你才能好好坐在这里。”

性德已经踏出了小园,守候园门的人,依然站得笔直,守在园门处,在园门附近藏身待变的高手们,早已现出身来,似游魂一般在围着园子打转,远远看来倒似在巡逻守护。

性德沿着外院墙徐徐前行,一路过了七八个门户,每一处守门人看到性德都会略略一愣,出声喝问,只是目光一旦与性德对视,就再也移不开,很快就如中了邪一般,在性德淡淡吩咐一声:“让开!”后,听话地让向了两旁。

很快,性德就在庄子中最大的牢房前停下了脚步,看护牢房的高手早已两眼发直,神智不清。

性德只淡淡看了看紧紧锁住的牢门,九连环的玄铁巨锁,唯一的钥匙被莫苍然随身带走。

不过,这对性德来说,绝对不是问题。

抬头看星月寂寂,有几片雪花飘零无依地落在了他雪般神容的脸上。

卫孤辰,你太小看我了,像我这样的人,就算失去了武功,破坏力也是惊人的。

“兰州杜如云本已与我方谈妥合作条件,近日忽然反悔,反将我们派去的使者赶走。”

“晋南、皖北、两江,共七处主脑皆是因主上而投靠效忠,近日却对总坛下的命令,屡屡阳奉阴违,只怕已有二心。”

“飞将陈旭本已派出使者,与我方协商,三日前,使者忽不辞而别,至今行踪未获。”

人们一个个站起来,呈报坏消息。每说完一句话,众人的脸色就沉一分,每有一个人站起来,诸人的眼中,就多一份沉痛。

卫孤辰反而轻轻笑起来:“好一个秦王,吃了萧逸那么大一个亏,却可以立刻把敌人的优势利用过来,只需要几个说书先生,在全国各地都讲讲书,咱们这么多年的苦心经营、极力拉拢,那么多投效我们的、准备投效我们的、将要投效我们的,就全都胆寒而去了,有前车之鉴在,谁肯把身家性命交给我,既然萧逸可以做假,难道宁昭就做不得假吗?”

赵承风忍不住站起来,怒道:“这些小人,如此背信弃义,口是心非……”

“他们信我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卫孤辰支颐斜坐,语气平淡,恍若事不关己。

众人眼见自家主子对于这么重要的事,如此不上心,大多脸色变得非常难看,开始发出低微的议论声。

只有莫苍然慢慢站起:“这些人虽然相继离开,使我们已发展的势力大受打击,而本来将要发展的势力也早无希望,但是,如果主上愿意,我们很快可以掌握更多、更大的实力,以为他日大业所用。”

卫孤辰眉峰似有若无地微微一蹙,却什么都没有说。

在场诸人,有人微微凝眉,有人露出深思之色,有人忧虑重重望着莫苍然,但更多人按捺不住性子,纷纷问出声来。

“莫老,你有什么好办法?”

“莫老,我们还能再做什么?”

莫苍然深深俯首,慢慢从腰间摘下一串钥匙,双手奉上:“魔教在阴暗处的力量,历来神秘莫测;神农会的财势俱为一方之霸,又广得民心;江北大侠郑浩天,不但是江北民团总教习,又是江北漕运的总盟主;还有江州林震雷、五剑盟左禅、太华寺慈恩大师……”

他的话音未落,已有人露出会意的表情。

一个虯髯如戟的大汉即时站起,声如洪钟地说:“不错,这些人,个个掌控一方势力,人人手中都有大笔的人力、物力、财力,若能为我等所控,必有大用。”

几个少年人神色多有些迟疑,赵承风张嘴想说什么,毕竟辈份低,不好驳长辈的话,欲言又止。

却还是有人忍不住,用讥诮的语气道:“不知洪兄有什么好办法,如何让天下英雄为我等所控。”

相比洪云涛轰然如雷的声音,开口反对的人,语音阴柔低弱,脸色瘦削苍白,站在暗黑的角落中,彷佛一阵风都能吹倒。

洪云涛冷笑一声:“孟老夫子,这天下间,让人乖乖听话的法子多得是,不是你这种只会读书的斯文人能明白的。”

孟观脸色微微一寒,还不及说什么,人群中有一个阴冷的声音响了起来:“自然,卑鄙无耻的法子多得是,我们读圣贤书的君子当然是不如只会屠戮的武夫懂得多。”

“妈的,秀才造反,十年也不成,你们就是书读得太多了,要成大事,哪里那么多束手束脚的规矩。”洪云涛怒声道。

一侧又有人站了起来,身量略矮,右臂空荡荡,只余袍袖无依,但目中却有神威凛凛,气度倒把四肢俱全的高壮勇毅之士给压了下去:“我们以前何尝不是好好与人商谈,倾心结纳,费尽心思周折,如今却被人怀疑折辱,倒不如撕破脸干脆用强算了。再说,这些人本来就已经被我们得罪了,杀了结仇,放了更难免被他们将来报复,倒是一不做,二不休,收归己用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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