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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虚幻境(529)+番外

话音未落,一直沉闷而战的双方之间,终于爆发一声异常的脆响,鹰飞手中的长刀,再次化做碎片,本人也还是毫无意外地被震得飞跌向后。

不同的是,长刀碎裂的那一瞬,卫孤辰的剑势忽的一缓,半空中以一个无比空灵微妙的角度轻轻一旋,所有的碎片似被无形的力量牵引一般,牢牢围绕长剑,慢慢旋成一个铁制的圆圈。四周诸人,无一被波及,就连离得最近的鹰飞,在那一瞬,也没受多余的伤害。

卫孤辰慢慢垂剑,所有的铁片这才哗啦啦落下。

他素来冰冷的脸上,竟似乎有点儿妖异的红,眼中光华灿然,长笑道:“好久没打得这么痛快了,就凭这一点,我不杀你,你……”

“我不走!”鹰飞声音已无比低哑,她甚至每说一个字,嘴里就会喷出血来,然而她的眼中,依然是炽热到极点的斗志。

她用手在地上用力一撑,一跃而起,然而起到一半,又跌倒下去。她的头,却依然高昂着,尽管这时,她的耳鼻眼唇无不流血,混和着额上那道深深的伤口,更是震撼人心。

她在地上挣了几挣,竟始终站不起来。最后她一咬牙,双手在地上又摸到一把断枪,以枪支地,还要勉力站起。然而,一只手忽然伸到她的面前,她全身一震,倒似比被卫孤辰一剑击中,还要震颤。她慢慢地顺着那只手望上去,看到性德那已不是尘世言语可以形容的俊美容颜。

她愣了好一会儿,才懂得伸出手,握着性德的手,藉着他的力量慢慢站起来,她那早已破裂的虎口中,鲜血自他们交缠的指尖慢慢滴落。

性德耐心地等她站稳,贴近身来,指尖银芒闪动。

鹰飞只会傻望着他,完全没注意那扎到自己身上的是什么,只是看着性德手挥如电,一路往下扎,就连鹰飞那经过连场大战后,几乎全裸的胸膛,他也没有丝毫回避,照样扎下去,同样鹰飞也没有一丝羞涩,更没有任何遮挡的动作,她只是愣愣望着性德,任他做为。凡被银针所扎之处,即刻止住鲜血,鹰飞那翻腾的气息、痛楚的内腑也觉一阵舒畅轻松。

性德淡淡说:“我姓萧,叫性德,以后,别叫什么漂亮男人。”

鹰飞傻傻地点点头:“漂亮男……不……漂亮的萧性德!”

性德暗中叹口气,放弃最后一丝教导她的愿望。他伸手,把鹰飞散乱的头发略略理一理,帮她把裂开的兽皮拉了拉,尽量把声音放柔:“你不想让我被关起来,我也不想看你死在我面前,我会在这里等你,直到你下次来救我。”

鹰飞怔怔看了他半天,终于很慢很慢地吁出一口气,然后慢慢挺直腰,抬起头,目光明朗地看着卫孤辰,非常认真严肃地行了一礼:“你是我所见过最了不起的勇士,我要谢谢你多次手下留情,但是,只要你还是关着他不放,我还是会继续做你的敌人的。”

卫孤辰暗中松口气,对于这个性情和武功同样刚烈绝决得让男人也自愧不如的女子,他实在有说不出的爱惜和敬重之意,此刻能够不杀她,心头只觉轻松,只是脸上犹自冷冷,漠然回剑入鞘:“我等着你。”

鹰飞看看他,想了想,略犹豫了一会儿,终究忍不住:“所以,在我下次来找你之前,请你照顾好他,也请……照顾好你自己。”

卫孤辰再次郁闷,怎么天底下全是这种无聊到喜欢多管闲事的家伙。

鹰飞又转头看性德,只有面对性德,这个强悍到极点的女人,才会变得如孩子般迷糊,她又露出那样单纯到极点的笑容:“漂亮的萧性德,我一定会再来找你的。”

性德微笑,点点头。

鹰飞便再也不多说一句,甚至不再多看性德一眼,就此大步向外走。她身上血痕斑斑,她双手满是伤痕,她手中已无寸铁,她走路也一瘸一拐,每一步迈出都极为吃力而缓慢,可是,她的头依然高昂,她的背依旧挺直,这么一步步走出,竟是一丝狼狈之态都没有。

所有人都只默默看着,谁也没有想过,要去阻拦她,就连卫孤辰都有意无意,让开正前方的道路,甚至不忍心,让她多绕几步路。

眼看着鹰飞的背影消失,性德这才非常难得地露出一个转瞬即逝的笑容。这算是他第一次完全出于自己的意志使用美男计吧,而且,效果居然出奇地好。

卫孤辰剑一般明亮的目光扫视性德的神色,冷冷说:“这个女人虽然不知死活,到底是真心喜欢你,你这样给她希望,分明是要害她一生。”

性德听得只觉莫名其妙,不管怎样,那到底是个女人,他到底是个男人,卫孤辰怎么就这么肯定自己是在欺骗感情,害人一生。虽然他确实是,不过,这怎么也比让这个笨蛋男人,被逼得不得不硬着头皮把一个他不想杀的人杀掉,自己也弄得五劳七伤,然后去关着门后悔强吧!

卫孤辰也不再多说,目光只冷冷一扫横七竖八,或坐或倒,现在彷佛还因刚才一战而震撼得不能回神的众人,冷哼一声:“没用的东西。”说完拂袖便走。

直到这时,余伯平才回过神来,叫了一声:“主上。”

卫孤辰疾走如飞,竟是头也不回一下:“我要安静一会儿,没我的招呼,任何人不许进我的房间。”

余伯平一怔,这么多年来,卫孤辰第一次只说一声,“我要离开几天,不用找我”,就不顾所有人的疑问,转瞬而去,整整十二天,消息全无。这么多年来,卫孤辰第一次对他如此不客气。

莫苍然皱着眉跃起身来,想追过去。

赵承风也大叫起来:“主上,这几天你到底……”

“各位,如果你们希望你们的主人,能好好地活下去,最好听他的话,给他绝对的安静,在他招唤之前,不要有任何人、任何事去打扰他。”性德平淡冷漠的语声,转眼间,压下众人渐渐而起的骚动。

人们带着震愕的表情望着性德,这是什么意思,这话是什么意思?每个人都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那在心头渐渐浮起的答案,这是不可能的。他们的主人,是这天下最不可撼动的强者,任何人、任何事都不可能伤害到他。

一阵长久的沉默之后,赵承风大叫一声:“你说什么,你什么意思?”他激动得几乎要冲向性德。

然而,余伯平的手按在了他的肩头,余伯平的眼,牢牢望着卫孤辰身影消失的角门,眸中全是深深忧色:“听他的话,我们先收拾战场,安顿伤者,然后,等主上呼唤便是。”

第九章 暂得自由

卫孤辰踏入空无一人的房间,反手关上房门,迅速抬袖覆脸,然后又若无其事地放下,没有多看一眼那袖中滚烫的殷红。这么多年的孤高骄傲,已经习惯了,就算再无半个闲人,独对苍天大地,也依然要掩饰所有的血和泪。

他从容地盘膝坐下,喉头淡淡的腥气、四肢百骸彷佛永远不会停息的痛楚,这一切感知,遥远得彷佛只属于前生。真是太久太久没有吃过这样的亏、受过这样的伤痛了,他微微地笑笑,带点厌倦与讥诮,真是糊涂了,连他自己都快忘记,原来,自己也是血肉之躯,也不过是个凡人罢了。

慢慢地闭上眼,试着一点一点,提起几乎已完全涣散的真气。十二天,已经用尽的每一分力量,十二天,缠缠绵绵,入骨入髓的缠绵。强行提气的一路飞驰,宁可自伤也要进行的一场愚蠢决斗。那女人决斗的原因够可笑,他自己决斗的坚持够可笑,最可笑的是明明身心俱伤,百脉皆痛,却还要这样死死撑住,不在众人面前,露出一丝端倪。

不止是性德那个知情者要在旁边冷笑吧,他自己又何尝不想嘲笑他自己。

静静地闭上眼,几乎带着一种超然的冷嘲,他无情地感知着体内的创痛。每一寸骨骼都在呻吟,每一分经脉都在颤抖,每一点血液都在煎熬,每一丝肌肉都在抽搐,而他依然只是冷漠地感受着,除了微微拢起的眉和略略苍白的脸,谁也不能从他的脸上窥知他身体所经受的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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