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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虚幻境(75)+番外

此时,侍从早已摆下御案,上摆各色香花果品,移来锦座,四周用黄幔围绕。转眼之间,就在偌大猎场,圈出一块小小行辕来了。

容若倒也生了兴致,笑着让侍从把萧逸射杀的那只狼拿到一旁去烧烤,把桌上放的新鲜水果一一拿起来,亲自剥皮削好,从楚凤仪起,一个个递过去,口里说说笑笑,倒真似一家人出门野餐游玩一般。

唯有董嫣然拘谨,从头到尾就是低着头,说起话来,声音既柔且低。

容若不忍惊吓了她,幸有楚韵如拉着她的手,说说笑笑,态度亲热,倒也不曾冷落她。

萧逸无奈,脱身不得,只好也在一旁相陪。看着容若说笑无忌,听着楚韵如和董嫣然悄悄低语,眼前有楚凤仪绝美容颜,阳光正灿烂,清风亦和暖,远处传来笑声、叫声、欢呼声。

恍惚中,真如一家人亲热嬉闹,郊外闲游一般。

“皇上,这狼肉烤好了。”

侍从恭敬的呼唤声,很轻易地就打破所有幻想假象,让萧逸清楚地意识到如今处境的诡异。

容若却欢叫一声,扑向香喷喷的烤全狼,也不等侍从们动手,自己挽了袖子,拿了刀子,一块块割下狼肉,头也不回地叫:“七叔还不过来帮忙。”

萧逸一怔,这才过去,接过容若递来的两三串狼肉,还在手足无措间,容若已经一个劲地催:“快给母后送过去啊!”

萧逸无奈,转身走到楚凤仪面前,屈一膝半跪半坐到她身旁,把狼肉递过去:“皇太后。”

楚凤仪伸手接过,眸中无限哀伤。

萧逸拿狼肉的手微微一颤,脸容在不自觉之中柔和下来。

容若开开心心,一手拿一串狼肉递给楚韵如和董嫣然,贼溜溜的双眼悄悄盯着一对老情人,暗暗称赞自己聪明。

奈何,温柔的情怀是如此容易被打破。

马蹄声由远而近,有一个清朗的声音在幔帐之外传来:“末将请皇上、皇太后、皇后安。禀报摄政王,朝中的折子已送至猎场行殿。”

萧逸望着脸色乍变的楚凤仪,惨然一笑,闭了闭眼,方才拂衣而起,又恢复温柔儒雅的笑容,深施一礼:“皇太后请休息,容臣去处理国务。”

楚凤仪急道:“今日大猎之期,国务也不急在一时。”

萧逸微笑摇头:“臣自掌国政以来,纵是征战在外,或四方出巡,国家大事,从无间断,奏折皆要飞骑递送行辕,绝不曾耽搁半刻。今日虽是行猎,也不能轻破此例,还请皇太后恕罪。”

他语气温和,但根本不是在请示或解释,说话的时候人已经在后退。

楚凤仪急唤一声:“萧逸。”

她情急之下,已经脱口叫出了萧逸的名字。

四周宫中的内侍高手闻言,似乎都要有所动作。

但在同一时间,几十名侍卫从旁边冲过来,人人手按兵刃,动作快绝。

王天护对着萧逸深施一礼:“请容属下护卫王爷,以免为流箭所伤。”

萧逸微微一笑,点点头,转眼已在卫士簇拥下退出很远。

楚凤仪颤了一颤,急叫一声:“萧逸!”声音仓皇急促,一边叫,一边站起身来。

萧逸远远望着她,见他一生至爱的女子,眼眸中无限沉痛与哀恳,遥遥望来,只觉这一眼凝注,便已是死别与生离。

他却在这时微笑了起来,笑容淡若秋风,隔着仿似无限远的距离,深深施礼:“太后珍重。”

一礼施毕,他起身便扳鞍上马,重重一鞭击在马身。骏马吃痛,长嘶一声,扬足就奔。身前身后,是无数的卫士拥护,蹄声如雷,奔驰似风。

马跑得很快,风在耳旁呼啸,蹄声震动天地。马上的萧逸,听不见其他声音,也不知道身后的女子,是否还一声声泣血而呼。他在马上的身躯挺得笔直,直得有些僵硬,但他一直不曾回头。

楚凤仪遥见萧逸上马,脸色已是惨白一片,情不自禁向前走去,眼前却是一暗。

一排侍卫拦在面前,一起屈膝跪下:“请皇太后安。”

楚凤仪低喝:“闪开。”

跪在前方的侍卫统领,垂首道:“太后玉体违和,还请好好休息,臣等自当善尽职守,保护凤驾。”

楚凤仪冷笑一声:“陈副统领,王天护都不敢在本宫面前如此放肆,你眼中还有没有君臣之分。”

副统领陈锐俯首道:“臣不敢。”但跪阻的身子,却丝毫不曾移动。

周围近百侍卫一齐跪倒,齐声道:“臣等不敢。”可是每个人的手,都明显地按在刀柄之上。

楚凤仪心中怒极,却又知无可奈何,气怒焦愁之下,身子不由微微颤抖起来。

容若见她焦虑,忙上前一步,轻轻扶住她的身子,低声道:“母后不必气恼,王叔心念国事,待得公务办完,自会回来相伴的。”

楚凤仪望着柔声宽慰自己的爱子,心中苦涩,惨然无语。

董嫣然静静望着这剑拔弩张的场面,明眸中异样的神色变幻不定。

楚韵如轻握她的手,柔声说:“别担心,什么事也不会有的。”

但董嫣然却感觉得出,皇后的手满是冷汗,冰冷一片。她却又不忍说出来,只微微点点头。

纳兰玉却微一皱眉,往前走了不过三步,眼前已拦过来四五个侍卫。

副统领陈锐淡淡道:“纳兰公子不是为陪伴圣驾而来吗?如今圣上在此,公子却要去哪里?”

纳兰玉默然望向容若。

容若想起对他的承诺,笑道:“朕也快亲政了,王叔操劳政务,朕也该学习一下,正想让他陪我同去,与王叔共同批阅奏折。”

“圣上不可。”

“不行。”

陈锐和楚凤仪几乎同时说出来,两人又都同时一怔。

陈锐垂首道:“皇太后凤体不适,圣上理应陪伴在侧。”

楚凤仪牵了容若的手,柔声说:“皇上,不要离开我身旁。”

这短短一句话,意味却极深长,只要容若在楚凤仪身侧,萧逸要杀他,就必须当着楚凤仪的面动刀动枪,血溅三步。以萧逸对楚凤仪的深情,怕也难以忍心在母亲面前亲手杀死儿子。

这已是楚凤仪唯一可以保护容若暂时安全的方法。

容若虽恃着有性德这万能保镖的守护,安全根本没问题,但却无法让别人明白。

这时楚凤仪满心忧急,死死抓着他的手,彷佛一放手,便失去整个世界。

容若又如何狠得下心挣脱出来,只得歉然望着纳兰玉。

纳兰玉知勉强不得,徐徐转头,目光遥望萧逸消失的方向,眼神忧郁。

萧逸一行人的身影已经消失,任纳兰玉极目远眺,也看不到踪迹,心中正自焦虑,忽见前方烟尘漫天,马蹄声复又轰然而起。

众人都是一怔。跪在地上的侍卫全都站了起来,按在刀柄上的手,自自然然紧了紧。

不多时,前方队伍已清晰入目,竟是两百余骑人马,似追风逐电一般,疾驰而来。

萧逸一行人不过三百骑,从猎场中心往猎场边上的行殿而去。一路上,从各处岔道,林木之间,不断有步骑兵士出现,汇入他的队伍之中。

转眼间,已有千余人,护卫在萧逸身旁。

行出不远,又见苏慕云引兵马一千,在空旷处整队相迎。

萧逸徐徐驱马上前,对苏慕云只淡淡点点头。

苏慕云策马与他同行,低声道:“一切早已安排妥当,他们也已经到了,皇帝的性命已在掌握之中,王爷平生之愿,今日必可达成。”

萧逸静静地听,神色淡漠:“平生之愿?我的平生之愿又是什么?”

苏慕云眉锋微皱:“大事若定,皇太后又岂能再拒绝王爷。”

萧逸冷冷一笑:“杀人之子,夺人之母,这就是我萧逸做的事。”

他的语气嘲讽,却不知讥嘲的是他自己,还是旁人。抬头去望这浩浩苍天,眼中却只见那人临别时绝望的眸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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