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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楼传说/小楼传奇(5部)(29)+番外

燕凛的身子摇晃了一下,仿佛连椅子都要坐不稳了。

封长清忽然有些不忍看他的表情了,低下头继续道:“容相曾叮咛过我们,不管将来皇上决定如何处置他,我们都不必为他求情,求仁得仁,本无遗憾,只是我们心中不安,所以一心想阻止皇上杀容相,本来我们相约,政变之后,皇上若执意要杀容相,我们就和皇上说明真相,只是没想到皇上会把我们调出京城,然后提前行动。事实上,就连我们这一次出京往各地说服各方臣子,也并不全是我们的功劳,这几年,容相虽刻意淫乐胡为,不理朝政,冷淡旧臣,但当年他所提拔的英才,仍有许多对他耿耿忠心。象定州赵将军,威远方将军,都曾受容相大恩,特别是凌城的李将军,就曾公开宣称,他的性命是容相给的,容相随时可以收回去,不管容相做了什么,他都忠于容相,就连这样的人,我们都能劝得了他向皇上效忠,这分明是因为容相事先有过叮咛啊。”

燕凛慢慢得握紧拳头,说不清心中是悲凉是痛悔还是懊恼,他只想容谦就在自己面前,他只想抓住容谦拼命摇晃,大声问他“你怎能这样欺骗我,戏弄我,把我当做玩物一般任意摆弄?”

然面,面对着臣子,就算心里痛苦得要发疯,脸上依旧要维持平静:“即然你是知道真情的人,等京中的事一了,你就负责搜寻容相吧。”

封长清迟疑一下,才道:“皇上,臣以为,容相即已飘然而去,还是不寻为妙。”

燕凛眼神一寒:“为什么……”

“容相曾说过,如果有一天,他失踪了,必是去了当去之处,让我们不要寻他。”

燕凛一掌击在案上:“你当朕是赏罚不明的昏君吗?他有大功于国……”

封长清苦涩地道:“皇上,正因容相有大功于国,才不宜寻回来啊,他已是托孤重臣,当朝首辅,皇上还能再赏他什么?臣子立下不赏之功,于国于君,只怕不是好事。再说,容相一心要成就皇上为千古名君,名君需要忠臣能臣,却并不需要名臣,权臣。”

燕凛颓然失色,沉默了一会儿,才挥了挥手:“你先退下去吧,朕要清静一会儿,吩咐外头,没有召唤,不许进来。”

封长清恭敬地行礼告退。体贴地为他掩上了御书房的大门。

燕凛无力得往后一靠,只觉心头忽得痛不可当。

他恨了他这么多年,原来全是错,为了他不肯正眼相看,所以奋然而起,拼尽了全力,就是想要他吃惊,想要他刮目相看,想要他后悔,不该冷待了他,想要他知道,他不是一个无关紧要,什么事也做不了的柔弱孩子,他是大燕国的君主,他会成为一个英伟的帝王。

可原来,那人一直以来都在暗中关注他的一举一动,为他的每一分成就而欢喜,为他的每一点进步而高兴,近乎欣然得等待着他的成长,他的强大,哪怕他强大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毁灭他。

燕凛低下头,用手掩住自己的眼,却不知是否掩得住忽然想夺眶而出的泪水。

那人一直守护他,造就他,为他着想,哪怕被他凌迟,受尽苦楚,依旧拼尽一切,出手救他,哪怕全身伤痕,血肉淋漓,依旧温柔地嘱托他。

他慢慢把手下移,死死按在自己的嘴上,唯恐转瞬之间,嚎掏的痛哭就会失声而出。

但他已不能哭,他的身后,再没有一个叫做容谦的人,为他挡风遮雨,为他苦心筹谋,他的眼前,摆着一个需要他治理的国家,无数需要他保护的臣民。

他是帝王,他不是孩子,他没有痛哭的权力。

耳边仿佛听到那人最后温柔的叮咛。

“答应我,做个好皇帝,做个快乐的人。”

他的喉咙发出嘶哑的呻吟。

为了你,我会做个好皇帝,但是,终我一生,再也无法做个快乐的人了。

第十四章 末路奇缘

少年君主亲政,少不了要有些示恩于民的举动,大赫天下,减免赋税,都是必然的。对皇帝来说,这是规矩常例,也是个好采头,对朝廷来说,这是为新主子营造一派盛世景象,你好我好他也好罢了。

但对老百姓来说,却是真正得了实惠的。在这以农为国家之本的时代,受此影响最大的就是乡村农户,一道减税的政令,也许就可以给无数贫寒的农民以无限的希望。

平安村因为是京城邻近的农村,所以远比普通村庄富有,得到减税的好消息,更是锦上添花,正值村长嫁女,大小喜事一冲,几乎全村人都面带笑容。

对于淳朴的农民来说,眼前的好处最重要,人人交口地念几句皇上老子真圣明以表感激之情,至于一个多月前,京城变乱掉下来的无数人头,和他们的世界全无关系,自然也无人在意。

适值村长嫁女,喜上加喜,本来村人的生活就较为殷实,又听到对全村人来说,最好的好消息,更加精神振奋,索性就在家门口摆上流水席。全村老少,无论礼多礼少,随便坐,随便吃,吃饱为止。

整个平安村笼罩在一片洋洋喜气之中,流水宴席,宴席流水,来来往往的村人,个个笑得合不上嘴。

但并不是所有人都是受欢迎的客人。比如那个在宴席附近徘徊不去,被人赶到东,又赶到西,依旧眼巴巴望着一桌桌好酒好菜的踉跄身影。

“去去去,村长嫁女儿,你来添霉气做什么,小心被乱棒打出去。”

“我看是来沾喜气的吧,青姑也二十多了,不乘这机会,沾点儿村长女儿的喜气,还怎么指望嫁出去。”

“我看快了吧,谁不知道青姑家里已经住了男人。”

“就那个废物?要不是他得靠青姑养,会在她家住下去?”

“这样才好啊,一个嫁不出去的女人,和一个没有人养就活不下去的男人,不正好合适吗?反正青姑没有父母,村人也不管他,那些个贞洁啊,规矩啊,也没有人和她讲究。”

“是啊,青姑,你和你的野男人好好在一起过日子得了,跑这来,碍人家的眼做什么?”

人人吃得红光满面,嘴上油光雪亮,可能是酒喝多了,可能是精神太振奋,需要做些什么,又可能仅仅是因为侮辱一个全无反抗能力的弱者能给他们带来说不出的刺激感,兴奋感,成就感,所以这些吃饱喝足的人,又何乐而不为呢。

语言从开始的厌恶,驱赶,到后来的,轻薄,调笑,极尽侮辱之能事。

被羞辱的少女,开始只是默默低着头,拖着有些跛的脚,慢慢地被人赶来赶去。人们厌恶的语气,已经不能激起她一丝反应,间或酒宴上,有人骂几句扫把星,她也沉默不语,直到后来插嘴的人渐多,话语之中的侮辱涉及到另一个人,她才小声地回应一句:“容大哥是个好人,你们不要这样说他。”

“好人,我呸,一个那样的废物,还不死,偏要拖着,死巴着你这个丑女不放,就为了活命,算得什么好人?”

“听说他连动一下都不行,是不是把屎把尿也要你帮忙啊。”

有人乘着酒意闲闲淡淡一句话,引得众人哄然大笑。

“我说,这种废物有什么用,在床上,他能干嘛?他还是个男人吗?”有人醉得晕乎乎把头凑近过来,笑嘻嘻问。

青姑慢慢地握紧五指,咬牙忍耐,却觉忍无可忍,终于抬起头,大声说:“容大哥是好人,你们不要这样说他。”

她的脸庞本来应该颇为秀丽,五官也尚端正清秀,如果不是脸上满布青记的话,也许会是个十分美丽的女子。而如今,这张脸在阳光下,却让人觉得无限憎恶。

凑过来的人,即刻皱着眉头缩回去:“丑人多做怪,也亏得那个废物能忍受得了,换了我,情愿死了算了。”

青姑浑身都在颤抖,她生来拙笨,不懂争吵,平日让人指责辱骂,也不过是沉默忍受罢了,只是这次别人话语中,辱及了另外一个人,她才要争辩一番,只是这相骂的事,她哪里做得来,反反覆覆,也不过是把一句容大哥是好人,翻来覆去地说了好多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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