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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楼传说/小楼传奇(5部)(417)+番外

他可以笑着面对有功不赏的难堪景况,他可以漫不经心地笑看满朝文武的冷落轻视,他可以笑得从容自在地与王爷共座谈天,他也可以在彼此深谈,畅论天下朝局,看透政事得失之后,再轻轻松松,仿如吹口气般拒绝一个真正为他所震动,因他而倾倒,并真心实意,想要将他收入麾下的人。

那些约同兄弟的承诺,那些言必听,计必从的宣言,那些真心而迫切的恳求,他全都可以眉毛也不动一下地听而不闻,视而不见,继续没心没肺地笑……总是那样笑啊……

总是那样笑,总是那样笑……

瑞王慢慢地握紧了五指,那千万里外的将军,在被最重视的人背叛放弃之后,他还能笑得出来吗?还能象当日在楼头宴间,笑得那么云淡风轻吗?

真的想要亲眼看一看啊。

陆泽微等了很久,没有等到瑞王继续说完那忽然间断下的话。他只是看到王爷那临窗而立的背影忽然有些萧索起来了。

在那萧索渐渐透出点寂寞悲凉之意时,他果断地喊了一声:“王爷。”

瑞王微微一震,转过身来,淡淡道:“那一次,他拒绝了我,后来,我就再也没见过他了。”

陆泽微心中轻轻一叹,王爷没有说,那一次会面的详情,而且,看起来,以后也绝对不会再说,但是可以肯定,自那以后,王爷,才开始派人细查有关风劲节和卢东篱的一切,才会有这几天的坐立不安,神思不属,也才会有书房里这一番长谈,这一段,长长的过往叙说。

那么,那个风劲节,那个小小的边城部将,到底凭什么,让王爷如此重视如此放不下,当日那仅有的一面,仅有的一会,曾发生过什么?

王爷即然不会说,那他也就只能不问了。

“自那次会面,被他拒绝之后,没过几天,他与卢东篱就又离开京城,回定远关去了。”

回来才不过几天,又要走了。

苏婉贞细心地为卢东篱收拾行理的时候,有些黯淡地想。

她盼了两年的夫君,终于回来了。然而相处的时光,却又短得屈指可数。每天的大部份时间,都被那不断上门攀交情,和必须去回拜的官员们占得尽了。

而她,只能在丈夫回家后,继续着这无尽的等待。

重聚的欢乐,还不及细品,眼看着,又要分离了。

她默默无言地收拾着行装。

边境贫乏,好容易回来一次,该多带些能长期保存的京城食物才是。

边境苦寒,该多备一些暖实舒适的衣裳才好。

边境枯燥,该把这两年,替他买的那些书,都为他备上才是。

边境……

千万种念头,万千种关切,待得回过神来,才发觉替卢东篱准备的行理,已多得要堆成一座小山了,有些无奈地苦苦一笑,只得重又一样一样地放回去,忍着心痛和不舍,尽量精简。努力地提醒着自己坚持。纵然想要放声痛哭,至少,要等到他离去之后。纵然心头痛如刀割,但等丈夫出门回来时,一定要用笑容来迎接他。

他要上边关去了,要面对风沙,面对战争,面对死亡和鲜血,怎能让他再因妻子的悲伤而牵肠挂肚,不得安宁。

以笑容,以温柔,让他可以轻松地上路,这是她这么一个卑微的女子,此时此刻,能给丈夫唯一的帮助和支持了。

“夫人,夫人……”坠儿的叫声,在房外响起:“有人来求见老爷。”

苏婉贞淡淡道:“老爷出门拜客去了,我是女子,不便迎男客,这话不是早叮咛过你吗。要有别的大人们上门求见,就这么回话好了。”

“夫人,可那人不肯走,他说是老爷的好朋友,要一起同路回定远关的,就算老爷不在,他也要进来等他。”

苏婉贞啊得一声,转身出了房便快步往大门奔去,一丝一毫也不曾迟疑。

坠儿从不曾见她这般急切的样子,急急忙忙跟过来,结结巴巴地说:“那,那是个男客……这个……”

“那是老爷生平第一至交,岂可因俗礼而慢待。”苏婉贞只来得及淡淡答一句话,便远远望见了大门。

大门外,那男子,带着云淡风轻的笑容,看着她快步而来。

苏婉贞与风劲节,他们知道彼此已经很久很久,却直到现在,才正式相见。

隔着十几步,苏婉贞,已看到了那骄阳下的一抹灿然银白。这一刻才知道,这世上,竟有人,可以把白色,穿得这么洒脱,这么亮眼,这么从容淡定。

隔着十几步,风劲节见到那女子疾步而行,明明急切,却不见慌乱,衣裳发式都不见华贵显眼,却让人看得异常舒服。

苏婉贞行到门前,与风劲节隔门相望。

靠得这么近了,才看轻那人容颜,夫君曾说过他无数次,信中曾见他无数回,山长水远,送来的种种礼物背后都有他无数的笑语和身影。

至今日,灿然阳光下,见他眉眼风华,忽然间,知道了诗文中所谓剑眉星目,传说里,所谓玉树临风,原来,竟是真有其人。如此英华,如斯风姿,当真叫人自惭形愧。

风劲节微笑着平视苏婉贞,毫无顾忌男女大防,眼观鼻,鼻观口的君子打算。他知道这女子从来不是绝色,然而,这却是他第一次认真地近距离打量这至友的妻子。

不算特别美丽的容颜,不算特别出色的五观,可是,眉眼间的神情,如春天的湖水,温柔得叫人有些依恋,整个人,只随意站在门内,微笑望来,便如清晨温柔的风,拂在身上,也是暖洋洋,叫人出奇舒适的。

他微微一笑,当先施了一礼:“这位想必是嫂夫人。”

第六十章 良医

“嫂夫人,对战场的事也有如此兴趣?”风劲节有些惊异地望着苏婉贞。

他原以为卢东篱不在家,苏婉贞身为女子,就算出面接待,想来也不过说些淡淡的场面话,或是谈些过往书信来往,礼物相送的旧事,说几句感谢的话来打发时间罢了。

想不到苏婉贞与他只略略交谈几句,就直接询问起定远关的攻防战事去了。在这个时代,一个深闺女子,面对一个从未相见的男人,少有这样提问的。

此刻,面对风劲节的不解,苏婉贞只轻轻应道:“我问东篱边关诸事,他总是淡淡应答几句,什么天大的战事,说来也是轻若无事一般。我虽是没有见识的女流,也知道沙场争战,必是极之凶险的,我要能知道多一些,心里倒还安一些,正是因为什么也不知道,所以只要一听人说边关有战事,便胆战心惊,日夕不宁。因此只得向风公子请教了。”

风劲节淡淡一笑:“嫂夫人实在多虑了,那陈国军队虽凶悍,但我们定远关上下一心,又有坚城可依,只要不贪功冒进,要击退他们并不是太难。卢兄不肯多说,也是觉得,并没有什么可以多说的惊险之事。”

真是如此吗?

苏婉贞沉默不语,两年不见,她的夫君清瘦了许多,细心为他缝制的衣裳,披在身上,已显得宽大了。两年不见,风刀霜剑,在他的身上,刻下多少痕迹。远比当年要黑上许多的皮肤,双手指掌间,厚厚的茧子,发丝间比旧日尚多出许多的银白,眉宇上,很淡,却始终掩不去的倦意和疲惫。还有那夫君有心掩饰,却到底还是让她看见的道道伤痕。

那一点点的触目惊心,那一点点的心痛不舍。

只是,这两年的艰难,他不多说,她便也不忍多问。

他总笑着说,边关即不寒冷,也不寂寞,将士们热闹快意,所有人肝胆相照,就算是与敌人交战,也只是轻描淡写,好似只随便派手下打两下,战功和胜利就已握在掌中。

他不肯叫她担心,他不愿让她难过,于是,她便只好装做信以为真,毫未察觉的样子,也好叫他放心安心。

只是她自己的心,却是怎么也放不下,安不得,心中百转千回,多少疑虑,多少悲怀,只想知道,在那分别的日子,他到底是怎么过的,有过多少寂寞,多少凄清,多少无助,多少苦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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