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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楼传说/小楼传奇(5部)(608)+番外

卢东篱迷乱的神思倏然一清一冷,千顷的心涛冰冻成死寂,再无半点波澜。

他不能思考,无法动弹,他甚至忘了刚才那心灵间一瞬的触动到底是什么,整个的意识,便只剩下两个字:“婉贞!”

风劲节见他呆然不动,心下恻然,在他身边弯下腰,低声重复:“卢夫人病了。”

卢东篱极慢极慢地抬头,用那什么也看不清的眼望着他,也望着他头上那片浩浩苍天。

婉贞病了!

婉贞……婉贞!

他慢慢才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慢慢才可以理解风劲节所说的每一个字,然后,他慢慢地站起身,有些迷乱地向前走出一步,然后身子一晃,几乎跌了下去。

风劲节及时在旁扶住他,开口想唤他,一时却心头凄凉,竟然发不得声。只觉得卢东篱的手指冰凉,带些神经质的颤抖,极用力极用力地扶在他的胳膊上,如同溺水者抓着唯一的浮木。

风劲节沉默了一会,才能收摄心神,用尽量平静地语气道:“我带你尽快赶回去。”

卢东篱唯一能做的,只是点头。

他们拼命赶路,快马奔驰,日夜不歇。风劲节甚至不再要求卢东篱正常地进食或进补,日常的复健运动也都耽搁了下来。一路除了不得不买马换马,购买食物和水,两人一刻不停。

婉贞,他的妻子,那个被他负尽了一生的女子。她病了?是念他太深,还是思他太伤,又或是孤寂得太久太久了?

婉贞,婉贞……

每念及她,卢东篱便觉心伤神断,却又无法不去想,无法不思念。

隐隐约约地,在这痛伤之间,他也偶尔会想起,自己似乎忘了什么事,似乎疏忽了一件极重要极重要的事。然而,不过电光火石,那点疑惑,便被焦急冲散无迹。

风劲节对卢东篱的痛苦和焦虑自然是感同身受,所以才会日以继夜地催马赶路,可是,眼看卢府已经是近在眼前,他倒反而有些不知所措了。

苏婉贞病重,所以无论如何,他也要带卢东篱去,让这两个人见一见的。只是,怎么见?

和卢东篱直接从正门闯进卢家大宅?还是半夜里带着卢东篱这个功夫不怎么样的人飞檐走壁?

其实以他的本事,带着卢东篱正闯偷溜都不是难事。可是终是诸般不妥。就算是他们能不露行藏,见到苏婉贞。可是婉贞病势如何,他现在一无所知。如果贸然将双重残疾的卢东篱带到病重的苏婉贞面前,会有什么后果?是让她大为惊喜,病情好转,还是让她大受打击,病情加重呢?

风劲节左思右想,甚是为难,最后才决定,自己先悄悄探一探卢府,看看情况,给苏婉贞诊一诊病再说。以他的医术,就算是阎王爷手里都能抢回人来了,难不成他就倒霉到卢东篱他束手无策,苏婉贞他也救不了?

等他让苏婉贞的病情稳定了,给她一点心理准备,再让他们夫妻见面,应该是较为稳妥。

只是,这番打算,实在是很难同此刻心急如焚说通的。于是,风劲节也不说了,直接伸手,轻飘飘往卢东篱的睡穴处按了一下,然后慢悠悠收回手。

虽然不怎么想用,但不得不承认,必要的时候,暴力的手段,还是非常方便的。

————————————

夜色深深,占据了小半个镇子的卢家大宅浩大连绵。卢氏一族本来就是世代书香,一方旺族。再加上自卢东篱冤案后,朝廷多方恩恤,屡施恩典,卢氏大宅得以不断扩建,几乎成了个小镇子,将卢氏一族所有有头有脸的人丁都纳入宅门之内了。

如许浩大的宅院,屋舍连绵,外人刚进来时,只怕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楚。至少这个在黯淡月下悄然而来的黑衣人,是完全分不清楚的。

好在他不认识路,这大宅门里有的是认路之人。无声无息地接近一对挑灯巡夜的家丁,轻飘飘一掌拍晕一个,匕首架住一个,沉声喝问:“卢元帅的夫人住在何处?”

家丁吓得魂不附体,一边哆嗦着一边被推搡着在前带路,也不知穿过几许院落走过几处回廊,又避开了多少巡夜来往之人,家丁终于可以指着前方院子说:“卢夫人就住在那边正房……”话犹未落,他脑后一痛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黑衣人悄无声息地掠入院子,贴近正房,轻盈无声地以薄纸般的利刃拔开门闩,闪身而入。

一进正房,便闻到一股浓浓药香,卢夫人的病势想来果然如传闻一般,已经极是沉重了。

黑衣人身形轻捷无比,不沾点尘,向里间而去,见那烧药的丫头,正倦极瞌睡,卧房的外间躺倒了好几个丫环婆子,卧房里,床前还有个彻夜守护的丫环,也正倚着床沉睡。

黑衣人毫不停顿,直奔卧房床榻之上,拂开床帐,弯腰探身地去掀那把病人盖得密密严严的被子。

就在这一刻,心中警兆忽生,他猛然向后疾退,一道劲风堪堪自胸前划过,衣襟破裂,一道浅浅的血痕徐徐溢开。

那原本应该奄奄一息躺在床上的卢夫人,却是手持利刃,目若冷霜,身形如电,直逼而来。同一时间,四下风声呼啸,那打瞌睡的丫环,已经在外间入睡的下人,床前睡倒的丫头,无不带起道道劲风,转眼便自四周围杀过来。

更可怕的是,他胸前伤处,不痛却麻,猛然提气,丹田中一片空空荡荡。黑衣人大惊,胸前伤虽轻,但明显那刃上带毒,且这房中的所谓药香,只怕也都是散功的药物,这竟不是病人的卧房,而是伏虎擒龙的陷阱了!

电光火石之间,黑衣人手掌虚空一挥,屋内忽得烟雾四起,呛得人咳嗽连连,众人想是也生恐有毒,退避的退避,屏息的屏息。

黑衣人乘此空隙,一跃直至窗前,一手推开窗,顺势一借力,身子无比灵巧地翻出窗去,往上一纵,就上了房顶。

哪怕是一时内力提不起来。只凭着天生的灵敏迅捷,他也不是没有机会逃出这重重陷阱。然而一上房顶,就脚下打滑,他竟是连拿桩站稳都做不到。

这房顶上,竟然全都洒了油,四处不能着力,黑衣人又不能提气轻身,挣了数挣,到底稳不住身子,生生从房顶上滑落下来。

人尚在空中,无法借力之际,四下风声劲疾,月下寒芒闪闪,也不知有多少强弓劲弩,借着机关之力,以惊人的速度和力量逼到身前。

黑衣人情急间以匕首用巧劲挑开几根箭,又躲开数根箭,奈何到底功力受制,一身本领无法发挥,胸前的麻木之感几乎控制了上半身,连握兵刃的手都有些不听控制了。

这满天箭雨,他终究无法全部躲了过去,两支劲箭,一中左胁,一中右肩,竟将他生生钉到墙上。

他倒也勇悍非常,右手不能动弹,左手却一把拔了胁下长箭,信手掷开,也不顾身上血流如注,复又去拔右肩上的大箭。

然而,此时已有一张巨网,当头罩下,乘着他还被箭钉在墙上不得自由之时,把他牢牢网住,其后又有数十把兵刃随之而上,架颈抵胸,终是再不容他有任何的挣扎和反抗。

第一百零三章 多心之人

这一场梦,漫长得似乎没有尽头。梦中总有一个女子温婉的笑容,安静的眼神,还有那双为他研墨拂纸,缝衣补衫的手。

女子的身后,是一片苍茫。隐约中,在那黑暗而遥远的地方,有金戈铁马,有呼啸烽烟。有一个身影,渐行渐远,却又始终不肯消失。

那名字哽在喉头,只是叫不出声,那些遥远的锋烟,伸手可及,却又无论如何不能碰触。眼前近处的,只有那女子的凝视,那女子的呼唤。

“东篱,东篱!”

婉贞,婉贞,他思之念之不能忘怀的妻子。

梦中思绪模糊,隐隐约约,他知道,自己一定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疏忽了什么重要的人。遥远的地方,那在黑暗中远去的身影是谁,为何痛至心摧肝裂,却想不起那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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