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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楼传说/小楼传奇(5部)(746)+番外

这样的伤我当年又不是没受过,就算劲节不来救我,我也死不了,只是得一直残废着罢了。等过些日子,我精神好些了,也许就能睁眼,甚至能说话了。这年头,练武的,打架的,谁没断过几次骨头?只不过我一次断得比较多而已。又不是真的全身骨头都碎了,你们用得着当我是怪物吗?这种态度,这样的论断,你们也不怕把你们的皇上给吓坏了?

想想燕凛听到太医们说自己完全没救时是什么心情,又会是怎样的表情,容谦对于太医的无能就越发地腹诽起来。

耳边果然传来燕凛嘶哑着声音的吼叫,他那样疯狂大叫,愤声质问的是什么内容,容谦一时竟没听清,唯一的念头只是,他嗓子伤得太重了,如果再不治……

果然四周又是御医们一迭声地苦劝,这个要给他看嗓子,那个已经准备开方子拿药了。

然而,不出意外,能听到的只是疯狂的大叫:“滚开,朕不用你们理会,容相的身子都这样了,你们还只知道向朕献媚。”

“什么献媚,给你看病是人家的本份好不好?”

如果不是不能动,不能说,容谦真恨不得坐起来,痛骂这个不知道珍惜自己的小子,好好儿的身子,自己都不知道爱惜,还指望别人替你上心不成。早知道你这样折腾自己,我又何苦为了救你把自己累成这样。

然而,不管他如何愤怒,如何急切,如何拼尽全力,想要地尝试着睁开一丝眼皮,发出一点声音,却终究是做不到。

这样竭尽全力地和可恨可厌的废物身体斗争了很久,容谦不得不承认失败。

再强大的精神,被束缚在如此破败的身体里,终究是什么也做不了。

他无奈地放弃了挣扎,神智一边苦苦对抗着痛苦,一边依旧努力地感知着身外的一切。

四周静得出奇,只有一个沙哑的声音一句句在耳边喊:“容相,我已经飞书去赵国了。我也派人去把青姑娘和安无忌接进宫了,容相,为什么,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我本来想……我本来想……”

他一直反反复复说着“我本来想……”却又一直没有再说下去。

容谦可以感觉得到,他的手,小心地握着他的手,肌肤的热量,指掌的温暖,如此清晰,如此深切,可是,他却连略略用力,握紧这个自己多年来,一直想牢牢抓住的人,都不敢。

现在容谦的身体,已经承受不起任何力量了。

容谦可以感知到有些灼热的液体落在脸上,额上,那滚烫的温度,让人极不舒适。

他有些昏乱地想着,天啊,男儿有泪不轻弹,何况你还是个皇帝,旁边有没有倒霉的下人在,不会被吓得晕倒吧?这大小孩偶尔一两次心灵软弱,以后要是恢复正常,心里不自在,想要杀人灭口了,岂不是我的罪过?

还有,这小子是用左手握我的手,右手呢?他的右手虎口上的伤有没有处理过,该不会还是任性地不肯让人给他治吧?

这个混蛋,你给我等着,我要知道你真敢一直不治伤,等我好起来,看我能饶了你吗?

他一直在他耳边说。

他一直在身体的深处,咬牙切齿地听。

那样急切,那样悲伤,那样痛楚的声音,这样一直一直地听,其实比伤痛更加让他觉得不能忍受。

其实,他到底在说什么,他并没有很真切地去理解去分析,他的愤怒,只是因为他一直说,一直说,用那个沙哑的,受伤的,甚至在出血的喉咙,不肯停止地一直对他说,仿佛这样说着,叫着,自己就会醒过来,好起来一样。

容谦听得烦燥无比,连身体的痛楚都顾不得了。

人怎么可以这样不爱护自己,皇帝的嗓子好歹也算是国家的脸面之一吧。有时候,容谦甚至胡思乱想,那偶然间溅到自己脸上身上,火热的液体是眼泪还是……还是那喉间热血……

每每一念及此,他就恨不得一脚把燕凛远远踹开。我好得很,如果你不在这里吵我,我会舒服得多,你还让不让人休息了,你还许不许人睡觉了……

这个时候,他的念头,那样单纯,他的愤怒,那样单纯。他甚至没有去仔细想,燕凛屡次提起,却屡次没能说完的那句话:“我本来想……”到底是什么意思。

然而,他没有想到,后来,燕凛就真的消失掉了。他再也没有来看过他,再也没有来到他的身旁,再也没有对他说哪怕一句话,一个字。

而这一切,他昏乱地想着,是不是开始于青姑和安无忌冲进来的那一刻呢……

第二百一十一章 双目始开

对于青姑来说,这一切就像一场醒不过来的噩梦。

从宫里传话说容国公伤重,召她进宫探看,这个世界,仿佛就不再是真实的了。

跟着太监,兜兜转转,走在威严压迫,宏伟华贵的皇宫之中,这个本来胆小怯懦的小小村姑却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顾不得,只是一叠声地焦急询问领路太监容谦的情况,又为那永远一问三不知的回答而冒起怒火。

她甚至看不到安无忌扬手对她打招呼,听不到安无忌大声叫她的名字。

安无忌看她失魂落魄的样子,急忙上前,一把拉住她:“青姑娘。”

青姑这才略略醒神,看到这个生命中除容谦外最熟悉亲近的人,至此,才懂得要伤心落泪:“他们说容大哥出事了,说他伤得很重,这是怎么回事?他明明早上才出的门,他明明很高兴很精神地说要出去好好玩一天,怎么才一天就会……”

她睁大眼睛,看着唯一熟悉的人,一声声无措地问着,仿佛安无忌可以解答她所有的疑难。

安无忌只是长叹。

他何尝不是什么也不知道,就让人一道旨意给叫了进了宫。此刻他自己也是满心混乱,却还是柔声安慰青姑道:“你先别急。太监只是传旨而已,说不定消息有误呢?我们先进去,见了皇上和容相再说。”

这里毕竟已经到了皇帝所住的清华宫,他总不能看着青姑太过失态,以后引来麻烦。

青姑有了主心骨,总算不再惊惶无措,自然而然由他拉着手,一路往里走。

二人平时打架次数太多,身体的“直接接触”也太多,彼此都习惯了对方的存在,这个紧要关头,自是谁也不会想到男女授受不亲的这种问题。

安无忌一路拉着青姑往里走,心里也在揣度,容相受伤了,可皇帝把容相安置在清华宫?

嗯,这是皇上一时情急晕了头,还是……

安无忌不禁皱了眉头。这时候,他还完全不知道,容谦的伤势究竟重到了什么程度,所以还有心估摸思量这种闲事。

就是当他和青姑并肩快步走进清华宫的寝殿,看见容谦安静地躺在龙床上,脸色青白,身体略显浮肿,不言不动的时候,他也还是没有完全意识到。

寝殿内跪了一地的太医,人人磕头磕得头破血流,四周的太监宫女们脸色苍白噤若寒蝉,而燕凛则一直坐在床边,背对着大门处。

安无忌从气氛上判断出情况,但还是不知道容谦到底伤得如何。青姑却已经是又悲又痛又惊地大喊一声,用力挣脱了安无忌的手,直扑到床前去:“容大哥!”

当年容谦第一次重伤时,是青姑日夜照料的,青姑比任何人都了解,那种骨胳筋脉碎折断裂,全身不能动弹的情况。她几乎是一眼就已经认出这是旧事重演,一时间心胆俱裂!

青姑扑在床边,盼着他能给她一个眼神,一句笑语,让她心神安定下来,让她不要那么害怕,那么恐慌。

然而,什么也没有。容谦没有动,没有睁眼,没有开口。

青姑全身颤抖,苍白着脸,直直盯着容谦……不,不该是这样的……

她永远不会忘记,在那个天绝地灭的日子,她一心求死,却偏偏遇上了他。

那时他一身是伤,躺在泥泞之中,连一只野狗都敢欺负他,可是,他看着她,眼睛如星子般闪亮,从此改变她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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