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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灌篮同人)惟君心(21)

他还找了宫中的太医,三名专守在户部,两个住进尚书府,沈君玉所有的饮食都是太医开出来的药膳。他还令太医一天三封密折,上报沈君玉的健康状况。纵然如此小心翼翼,如呵护至宝一般,龙乘风还是看到沈君玉脸上那掩饰不住的倦意和憔悴,还是听到那努力压制却终究克制不了的轻轻咳嗽。

那样轻的声音,却那样深那样重地打在他的心间。为什么自己贵为天子,却必须为了国家,眼睁睁看着生命里最重要的人,一点点流失生命,自己却没有半点儿法子?

“皇上!”低低的呼唤,温温柔柔。

龙乘风两眼只管瞪着沈君玉,完全没有听到。

沈君玉一皱眉,轻轻一推龙乘风,使个眼色。

龙乘风这才发现,萧雨柔不知何时,已经手捧参汤站在了殿门前。

萧雨柔走进殿来,跪下请安,龙乘风伸手要扶,手伸到一半,忙又缩回,一阵心虚,不自觉又去看沈君玉的脸色。见她神色淡然,无喜无怒,龙乘风的一颗心,偏更混乱焦灼起来,竟连“平身”也忘了说。

萧雨柔跪在地上,起又不是,不起又不是,抬眼看见君王神色奇异,只管瞧着沈君玉,而沈君玉依旧清贵如月,叫人不敢直视,只是她身上那冷凝气息,似乎远较以往更重了。

萧雨柔的眸光在这两人之间打转,一时间也忘了自己还跪在地上,她怔怔地,竟有了落泪的冲动。芳心凄苦无比,柔肠百转,却是无人知晓,也无人可倾诉。

沈君玉对龙乘风道:“陛下请休息吧,微臣告退。”

萧雨柔迅速而不着痕迹地看了沈君玉一眼,然后垂眸,把眸子里的痛楚演示了下来。

龙乘风张张嘴,本能的想要阻止,却又觉得心中一阵颤抖,再也说不出话来。

沈君玉静静地悄悄退出御书房,龙乘风怔怔地望着外头,一直她人影都消失不见。

萧雨柔依然跪在地上,没人叫她起身,她也忘了起身,只管怔怔瞧着龙乘风,,看着龙乘风那似可以撑起天地,却显得无限落寞的身影,然后,眼泪,就在不知不觉间滑落了。

好一阵子,一声惊呼才划破御书房的沉静:“雨柔,你怎么了,你怎么还跪着?我,唉,我忘了,我不是故意的……都怪那沈君玉……唉,你别哭啊,我给你赔不是。”

龙乘风又是着急,又是心疼,手足无措,胡言乱语。

萧雨柔只管含泪瞧着他,良久,方才温婉一笑:“皇上,雨柔没有委屈,雨柔是为皇上勤政爱民,关心臣子,而感动落泪的。”

龙乘风听她语气温柔,笑容温暖,却觉这美丽的一笑间,有一种说不出的凄凉之意。心头忽升起深深的歉疚,他身为天子,不仅不能保护自己最在意的人,也无法叫他喜欢的女子快乐,只能看着沈君玉为了国家将心力一点点用尽,只能任萧雨柔以内定的皇后人选身份住在宫中,孤寂的等待大婚之期,而他无能为力,无话可说。

他谁也不想伤害,谁也不愿亏负,为什么却弄到了这样的地步?

他只能微笑着,端起参汤,一口气喝干。纵然他心中悲愤欲狂,只想大哭一场,眼泪却不能落到人前。

龙乘风所不知道的是,眼前这个温柔如春风的女子,在柔柔微笑之时,已在心中下了一个非常重要的决定。

第二十一章

沈君玉走过御花园,穿过数重殿宇,明明知道龙乘风早已看不见自己,可那炙热的眸光,似乎还一直深深印在她背上,叫她不得不打点起全部的精神,才可以挺直腰,不露出虚弱之态。

突然,她剧烈地咳嗽起来,她迅速取出手帕捂住口,却无法制止一声又一声的咳嗽。

沉闷的咳声,似乎永远不会停止,叫她的身体也因不堪重负而微微弓起。

这一手掀起庆国举国风波的能臣,此刻却单薄脆弱得连一阵风都可以吹起来。

楚逸匆忙处理完要事,赶进宫中,正想奔向御书房,却因看见了苦苦咳嗽的沈君玉而止住了脚步。

原本已经积劳成疾的身子,再加上千夫所指的处境,在这无穷无尽的心灵折磨下,再坚强的人也要积郁成伤吧。

这样的结果,其实在禁圣火教之前,楚逸就已经想到了。

但看到沈君玉病倒了如此地步,还要在龙乘风面前苦苦隐瞒,连他都觉得满心凄然,悲愤欲苦了。楚逸一时无法走动,只能怔怔地看着沈君玉。

沈君玉好不容易才止住了咳嗽,她竭力站稳了身体,挺起腰,这才看到,楚逸已到了身旁。

沈君玉静静地唤一声:“楚将军!”然后把手帕收进了袖子里,对于手帕上一闪而过的殷红,似乎全无感觉。

可楚逸触目之下,只觉惊心动魄,痛呼道:“沈大人!”

沈君玉没有直视楚逸那沉痛的眸子:“禁教已经有五个月了,此间各地纷扰事端不断,虽都被迅即弹压,但民怨不止,朝臣怨恨不消,迟早要起事端。好在政令总算推行开了,不出两年,效果自显。至今已拆了近万教坛,驱教徒几十万人还俗,只是雷厉风行之下,难免伤及无辜。猛药不可长久施用,再过个半年,就可以缓下来了,到那时,我也不知身在何处,还望楚将军,继续扶助圣上。”

“沈君玉!”楚逸听她这样淡淡说来,心间的痛却越发明显了,就连脱口叫她的名字时也不曾发觉自己早已失态。

沈君玉静静地看着他,说:“这么大的举措,这么多人受到波及伤害,若没有人出来承担,岂能收场?圣上不忍伤我,最后只能陷入两难,如此结局,倒是最好。”

楚逸失控叫道:“沈大人,你聪明无双,难道也想不出两全之法吗?”

“楚将军,今日议政,你为什么没有来,以为我不知道吗?”

楚逸默然。京郊圣火教灵觉分坛坛主慧净,今日在东城门前自焚而死。满城百姓有半数前往观看,其中大半跪拜不止,为他落泪,更有人愤然狂呼,拿了扁担木棍就要闹事。

楚逸惟恐出乱子,带了大批军士去镇压闹局,平定事端,至今方归。

“死的人太多了,本来也该有报应的。”沈君玉的语气依然淡漠,叫楚逸心中猛然抽紧,几乎痛得失声叫了出来。沈君玉却再也没有说话,也没有多他一眼,就此走了过去。

楚逸静静看着她清逸的背影,这样一个单薄文弱的身子,却可以担当一切,永不后退,决不推脱。她可以支起一个国家,扶助一位帝王,但却救不了她自己。

自实施新政以来,京城已然换了三任京兆尹,同时下令宵禁,以免生乱。

因为天色已晚,沈君玉在一众侍卫的保护下回了尚书府。自新政实施以来,京城的大街上总是空无一人,家家户户关门闭户,处处冷寂凄凉,给人一种无形的压力。

沈君玉心绪难定。今日自焚的慧净不但精研圣火教教义,还有真正的慈悲心肠、高明的岐黄之术。前年,距京城三百里的容郡大涝,他不但广施米粮,甚至在灾后瘟疫流行之时,亲赴疫区,治病救人,几次感染,挣扎在生死线上。

如此慈悲的好人,不是安然入寂,不是死于瘟疫,却因当朝禁教而自焚死去。

天下间,不知有多少受他恩义的百姓要痛哭;天下间,又不知有多少这样的好人因禁教一事而受连累,遭灾祸。

她真的有权力,为了一个大的目标牺牲这些人吗?即使她的本意是光明的,即使她从不想伤害别人的生命,可发生的事终究不能挽回,含恨逝去的人,又有谁肯去体会他们的苦衷?

沈君玉心中一片迷乱凄凉,只觉郁闷难。

她轻轻起身,悄悄出了房间,开了后花园的角门,一个人敲无声息,不通知任何人,不带半个侍卫地走了出去。

长街寂寂,轻轻的脚步声如此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