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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绵绵冰(7)

作者: 一只西飞雁 阅读记录

有时候看得入迷,胡牧远会忘记吃父母留在桌上的面条。等她想起要吃,面早坨成硬邦邦的一块,实在难以下咽,胡牧远就会走到二楼楼道尽头处,将面直接从窗口倒进垃圾堆。有天她刚倒完,人还站在窗边,胡东成就扛着自行车从楼梯处上来了。

两人之间隔了一段距离,胡东成推着自行车过来,问她:“你在干什么?”

胡牧远吓得心跳都快了,她将碗背在身后,说:“没干什么。”

胡东成没做声。

胡牧远走进房间,胡东成却没有进来,他在门口停好车,去窗边看了一眼,进屋时袖子已经撩起来了。

胡牧远挨完揍,坐在桌前写周记。

葛老师每周会布置一篇周记,这几乎是胡牧远最头疼的作业。她绞尽脑汁也憋不出几句话。

她揉着有些肿的脸咬笔尖,没提防爸爸又扇了一巴掌下来。

“什么坏习惯?多大人了还咬笔?”

胡牧远一声不吭地将被扇飞的笔捡回来,吸了吸鼻子,憋回生理性的泪水。

楼下传来刘子军和其他小伙伴的吆喝声,胡牧远听了听,知道他们在玩小马过河。她想了想,把整个游戏过程写了上去。先铺垫一下天气,再介绍怎样划分阵营,最后写游戏的详细玩法。这类需要力量的游戏,胡牧远和刘子卉从来都是被嫌弃的小角色,刘子军的处理非常公允,一队搭一个,谁也不吃亏。

写着写着,不知不觉写了三大页,胡牧远写累了,就草草收了尾。第二天交上去时,她有些忐忑,结果葛老师用红笔点评了一句:生动形象,趣味十足,不过我怀疑你是不是从哪儿抄的?

这是夸奖还是批评?胡牧远将评语连看了三遍,觉得这是在夸她。

于是此后每次周记,胡牧远都往上边写一个游戏。踢棒、扔瓶盖、轮盘大战、摸瞎、十三点,胡牧远把刘子军教她的游戏一一写了个遍。也不知道刘子军到底哪儿来那么多奇奇怪怪的游戏,还很讲义气,总愿意带着拖油瓶刘子卉和胡牧远一块玩。

又是一个寻常的周五,胡牧远洗完手回来,课代表刚发完周记本。

她的前桌章驰朝后坐着,正在看她桌上的周记本。

胡牧远快步走回座位,“这是我的。”

“我知道。”章驰抬头,“可以让我看看吗?”

你不是已经在看了吗。

“可以。”胡牧远闷闷道,她不想显得自己很小气。

章驰将某一页推至她面前,“这个为什么叫小马过河啊?”

“哪儿有小马?”章驰的同桌,王胤丞也回过头来。他手心里趴了一只蜗牛。

“就叫这个名字啊。”胡牧远的视线被蜗牛吸引,她问王胤丞,“这个是哪里来的?”

王胤丞:“后面操场就有啊,翻开石头就能找到,你想玩吗?明天我带你一起去——哦,明天星期六,下个星期一带你去。”

胡牧远点了点蜗牛的触角,它缓慢蠕动,在王胤丞的掌心留下了一道湿痕。

章驰还在翻看她的周记。胡牧远看一眼蜗牛,看一眼周记本,又看一眼章驰。

他为什么还在看?他要看多久?

胡牧远正犹豫要不要问他,章驰看到某个地方忽然笑了起来。

“好笑吗?”王胤丞也凑过去看。

“别看了!”胡牧远恼羞成怒,一把将周记抢了回来。

“哎——”章驰扬声道:“我还没看完——”

“你自己不是有嘛。”胡牧远将本子塞进桌兜,嘀咕道:“没什么好看的。”

“很好看啊,”章驰说,“你写得很好玩,胡牧远,你家住在哪里啊,怎么这些游戏我都没玩过?我可以去你家那边玩游戏吗?”

王胤丞:“我也要去!”

胡牧远:“我家很远。”

章驰:“很远是多远?”

胡牧远:“就——‘工人新村’,你知道吗?”

章驰想了想,“不知道。”

胡牧远:“我就说很远。真的很远。”

“哦。”

章驰没说什么,转头回了座位。

从这之后,章驰偶尔会找她说话,问她在看什么书,数学作业老师布置的是哪几题,英语老师说要抽的对话在第几页。

王胤丞则非常不见外的抄起了她的作业。他是班上最闹腾的男生,总要玩得满头大汗才肯进教室,还很喜欢抓各种各样的小虫子在午休的时候玩,每天值日的班干部都要在小本本上记一排他的名字。

章驰也挺闹的,他似乎一点也不怕老师,总会在语文课和科学课上问些天马行空的问题,有时上课还偷看漫画。但葛老师好像很喜欢章驰,三天两头用他的名字造句,就算抓到他违纪,也只是高高抬起轻轻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