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婚(55)

“见了你就好了呗。”朋友们起哄，林骄阳笑嘻嘻地做了个安静的手势，“都给朕退下吧。”

即便以前肖阳喜欢参加集体活动的那会儿，他的圈子里的人也和林骄阳的完全不同。搞艺术的人认识的当然基本也是搞艺术的，总不可能是街上摆地摊的。一个个很波西米亚地披着长发，戴大耳环，化着很鲜艳的浓妆，就算男性也穿着荧光色，明亮跳脱的要命。他们个个都向肖阳投来好奇的目光，在他们眼中，肖阳是个不折不扣的怪人，一个alpha居然不肯标记omega，坚持“等结婚了再说”，简直坐怀不乱到匪夷所思。

“唱歌唱歌，解放军叔叔来了，咱们今天就老歌专场吧。”一个人提议，得到了众人的拥护和支持。他们点了很多很多二三十年前的歌，MTV中的演员妆容穿越，怀旧气息扑面而来，浓的挡都挡不住。

肖阳坐在角落里，无所事事地接受着来自四方的注视。林骄阳坐在一边，倒了杯饮料给他，“感冒了就别来了。”

“没事。”肖阳往后靠了靠，已经九点半了，明天周日倒是不必坐班，而且天气预报说要下大雪，可以在家里睡睡懒觉真是蛮不错的，他抓着杯子放空，就听林骄阳道，“下个星期，元旦假期，出去玩不？”

“去哪里？”

“哎，你这个人，怎么活着这么没情趣呢。”

肖阳道，“我什么也没说。”

“你是什么也没说，但我知道，你心里就是不想去。”林骄阳夸张地叹了口气，几个朋友一起转头看向这边，他笑着朝他们摆了摆手。

“明天下雪。”隔了几分钟，一首歌唱完了，肖阳慢慢开口道，“会很冷。”

“哦，天气预报是这么说的。”林骄阳抓过他手里的纸杯喝了一口，若无其事地又放了回去，“你味道真好闻。”

肖阳道，“哪有。”他出门前喷了中和剂，闻了闻领口也确实没什么味道，林骄阳直摇头，“这叫调情——你还真是个解放军叔叔。”

一首歌接一首歌，唱的乱七八糟。玩闹为主，唱歌为辅，闹哄哄的大环境下，唱的认真反而成了一种罪过。林骄阳跟着胡乱唱了几首，各种拿腔撇调，其实他唱的非常好，专业的嘛，肖月有次憋不住对肖阳抱怨，说人家小林搞艺术的，高大上，赚的还是你几倍，你到底哪里不满意？一天到晚冷冷淡淡，好像人家欠了你几百万似的。

“通俗我不行啊，你们不如点个帕瓦罗蒂我试试。”林骄阳抓着话筒，“今天还真是怀旧情歌专场……”

“唱啊唱啊，以后结了婚就没法儿出来了吧。”

“这个不能问我，得问他。”林骄阳冲肖阳眨眨眼。肖阳垂下目光，几秒钟后觉得不好，至少应该笑一下，他抬起脸，但一群人感受到了他的僵硬和不自然，早已经装作没看见，一个个专心致志地喝饮料、嗑瓜子，争夺爆米花和敲打节拍用的铃铛。

“有人唱吗，这个？”

“你唱你唱。我们乱一下午加一晚上了，累了。”

“那我就上了啊。”林骄阳摆了个POSE，前奏响起，音乐缓缓流动，透明的音符在乌烟瘴气的空气中跳跃，恍若撕开一道浅蓝色的缝隙，天风猛烈地涌了进来。

那天的云是否都已料到，

所以脚步才轻巧。

以免打扰到，

我们的时光，

因为注定那么少。

这首歌好像是十年之前，二十年前流行过的。调子缠绵，伤感来的无可奈何，却意外地洒脱，思念并不缠绵，淡淡的如同一缕春日原野上飘来荡去的烟。

风吹着白云飘，

你到哪里去了。

想你的时候，

我抬头微笑，

知道不知道。

……

寒风呼啸，吹飞了羽绒服的帽子。肖阳顶着风雪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疾行，他很冷，雪片刀子一样割着脸，冰冷的空气，每呼吸一口，都会引发鼻粘膜剧烈地疼痛。

林骄阳唱的很好，声音澄澈干净，跟他唱歌剧时完全不同，是自然本真的嗓音。正因为唱得好，肖阳心里的一根弦忽然被触动了……他想起那个夏天，他团购了券带着冯朝去唱歌，在黑暗的KTV里，冯朝有点忧郁的样子，眼睛含着水光，微笑着对他说，“慢慢来，不着急。”

他想到那首没有听到那首歌的结尾，清浅的调子，淡淡的，难以言喻的无奈与思念。

……

我们的时光，

因为注定那么少。

……

“肖阳，肖阳！”林骄阳气喘吁吁地追着，“你怎么了啊？”

好好的，肖阳一声不吭就起来就往外走，脸色阴沉的吓人。他一直没见过肖阳这幅表情，这个人总是很无所谓的样子，去哪里都可以，吃什么不挑剔，“你到底怎么了啊！”追了大半条街跑不动了，林骄阳停下，弯着腰，肺里火烧火燎，口干舌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