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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龙战(106)

而以“星魂”为名的血誓,则是血系术法中最高的一种。

这种术法罕见于云荒大陆,只在六合之中的西天竺一带流传,传说中只有寥寥几位造诣高深的术士可以施展。它的力量极其强大,传说中甚至可以移动和合并星辰的轨道。但它的代价也是巨大的,不但施展者需要拥有极其强大的灵力,而且施展后都要付出一半生命作为交换。

裂镜之后,白璎的星辰已然属于有形无质的“暗星”,它依靠着冥灵临终前的念力而继续循着轨道运行,然而最终的方向却是指向“虚无”的幻灭。

而方才的一刹,这个鲛人凝聚了惊人的愿力,咬破舌尖,将血注入对方的身体里。

在血融合的瞬间,星辰的轨道改变了,新的海皇移动了自身的星辰轨道,将其与入暗星的轨道合并。他们的宿命也将融合——从此后,他们将分享同一个命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然而暗星的消亡是难以抗拒的,交错的刹那,只怕面对的会是共同陨落的结果。

付出巨大的代价来寻求那样的结果,实在非疯狂者不能为之。

另一双眼睛从白璎的眸子里慢慢浮凸出来,然后游离在空中。白薇皇后望着这个黑衣的傀儡师,眼睛里有怒意:“苏摩,你到底要做什么?你难道想阻拦我们去封印破坏神?!”

“不。”苏摩手指掠过胸口,剑伤奇迹般的消失,低下眼,“我只是想让她不至于消失。”

白薇皇后微微一愕,却随即反驳:“这是不可能的事——就算能成功封印破坏神,在那样巨大的力量交锋后,白璎的灵体也不可能安然幸存下来。”

苏摩低下头,望着手指尖那一点血迹,忽地冷笑起来:“是的,如果光以你的力量去封印破坏神,只能玉石俱焚——可是,如果加上了我的力量呢?我可以扭转暗星的轨道。”

“什么?你要跟我们一起去?”白薇皇后眼里流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望着这个鲛人的双眸,“这只是我们空桑人自己的事情,你却非要插手其中?这究竟是为了什么?你想主导云荒大陆将来的命运么?”

“云荒大陆的命运?”苏摩轻轻讥诮地笑了一声,抬起眼睛,望着天尽头湛蓝的海面,“我只想把握住自己的命运……你问我为什么?那不如去问纯煌当年为什么送你和琅玕返回云荒吧!难道他也是为了插手你们空桑人的争斗么?”

听到那个名字,白薇皇后的眼神剧烈地波动了一下,里面的霸气黯淡了一些。

“新海皇啊……请不要和纯煌那样。有些事,并为不值得为之付出毕生的代价。”眼里闪烁着复杂的神色,白薇皇后露出了一丝温和的表情,轻轻叹息,“你不惜用一半的血来交换与她生死与共的权力——可是,你是否问过她,她还如以前那样爱你么?”

“不需要问她。”不等她说完,苏摩截口打断,嘴角露出冷笑,“这是我一个人的事。”

他的手按在胸口,将伤口一分一分弥合,望着白薇皇后,同时也一字一字的重复:“这,只是我一个人的事。”

白薇皇后长久地沉默,然后侧眼望向脚下的云荒大地,带着微微的惘然和恍惚,仿佛在追忆着什么。宿命和光阴的交错中,那样绝望而义无返顾的爱……隐约中带着某种不祥的意味,似乎不像是这个尘世所能存在。

或许,那只是命运?只为着上一世她和纯煌的擦肩而过,而注定了这一世白族唯一血裔的空等,注定了新一代海皇的不忘。他们两族的命运就这样在生生世世里相互交错。

那一瞬间她的眼神的眼神柔软下去,不再具有神袛般凛然的冰冷色泽。

“好罢。”许久,她叹息了一声,仿佛作出了某种妥协,“既然你用你的血和她结盟,共享命运——那么,我并不阻拦你。”

“我们一起去帝都罢。”

顿了顿,白薇皇后的眼睛里却隐约有一丝忧虑,望向苏摩的眉心——虽然七千年后,她再一次被海国鲛人的勇气打动,但是这位新海皇的眉心凭空出现的烈火刻痕,却不能不让她感到不安。

那个深不见底的眉心刻痕里,隐约透出如此强烈的恶毒邪气。

那样的气息,正是魔物的栖息之地的表征——带着这样的人去封印破坏神,会不会反而是取祸之源呢?

※※※

十月十五,伽蓝帝都。开镜之夜。

那一夜极其璀璨,宛如梦幻。

在白塔顶上俯瞰下去,镜湖银光万顷,如开天镜。而围绕着这一面银镜的,则是万点篝火,宛如一串红色的宝石镶嵌在镜旁。波光如梦。

“唉……愚蠢的人们啊……”

白塔顶上,重重深门里,低垂的帘幕后忽然吐出了一声模糊的叹息:“年复一年的,自甘沉沦……难道不知镜湖中种种幻象,只不过是蜃怪诱人入口饱腹的把戏么?”

顿了顿,帘后的声音却也出现了微微的沉吟:

“奇怪……今年蜃怪这一次的开眼……有点提早了?”

智者大人?在帘幕后透出第一声叹息的刹那,跪在帘外的白衣女子全身一震,眼睛在黑暗里瞬地睁大。她那一头雪白的长发,也在夜色里奕奕生辉。

智者大人终于是醒了么?那么,弟弟总算是有救了!

※※※

沧流历九十一年,伽楼罗第五十七次试飞失败,坠毁于博古尔沙漠,长麓将军殉职,如意珠丢失。破军少将云焕奉了元老院的指示,前往西方寻找如意珠将功补过。

一个月后,他顺利完成任务,携带如意珠搭乘风隼准时返回。朝野为之庆贺。

看到少将奉上的如意珠,巫即大喜若狂,也顾不得其余十巫还在为破军少将的功过争论不休,只是自顾自地带着弟子巫谢起身,拿着如意珠奔赴铁城。

他叫来了冶胄,三人一起来到了那一架造了一半的新伽楼罗面前。

那日从藏书阁翻到那一卷空桑遗留的《伽蓝梦寻》后,他仿佛想通了某个关键的问题,立即下令征召了铁城里最好的工匠,画了图纸令他带人从头造起——虽然如今刚刚搭出了龙骨和大致的架构,随行而来的弟子巫谢还是一眼就看出了:这一架伽楼罗和前面坠毁的五十架都大不相同。

因为在原本应该用来安放如意珠的机舱核心位置上,竟赫然固定着一名鲛人傀儡!

巫谢来不及问这是怎么回事,就看到白发苍苍的师傅拄着金执木拐杖健步如飞地跃上了龙骨,在那个禁锢鲛人的舱旁停下,毫不犹豫地将手中的凝碧珠放入了那个鲛人的心口。

“这是干什么?”巫谢终于忍不住叫了起来,足尖一点,瞬间也出现在伽楼罗上,“师傅,怎么弄了个鲛人放在这里?”

“别乱动!”巫即却忽然暴怒,那声厉喝几乎让巫谢猝及不妨跌落下来。

巫谢不做声了,只是惊讶地望着师傅,难道,师傅真的是研究伽楼罗走火入魔了?

原本,伽楼罗这样超越了世间力量极限的巨大机械,就不是人所能制造出来的啊……智者大人带着他们从海上返回大陆,为了在短时间内夺取云荒,教授给了他们诸多秘密的技能:军队的训练,机械的制造,甚至还对十巫进行了术法的传授。

智者大人将惊人的力量传给了冰族,并写下了《营造法式》,教授了风隼和比翼鸟的原理以及详细的制造流程。然而,在传授到超越力量极限的伽楼罗金翅鸟时,却忽然间中断了,从此独居神庙。

那之后的一百年,尽管专攻机械力的巫即长老穷尽心力,带领着铁城的能工巧匠陆续成功地造出了风隼、比翼鸟和螺舟,并投入了军队的使用——然而,失去了智者的指点,伽楼罗的几十次试飞却没有一次成功。

为了解开这个谜,巫即已然呕心沥血多年。

年轻的巫谢望着那个崭新的伽楼罗骨架,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气:机舱内,那个鲛人傀儡被固定在座位上,手足上均插入了诡异的细细银针,另外有一根极长的针,居然从她的顶心一直刺入,穿过了居中的心脏,硬生生地将她钉在了座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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