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途末路(125)

因为旅途辛苦孤寂，所以江云起时常会在心里自言自语。这时候伏在草中，她就暗暗的宽慰自己：“没关系，歇一歇再走，慢点走，不着急。”如此反复的劝说了自己，她果然就渐渐心平气和下来。闭上眼睛略缓了片刻，她觉着自己似乎又有些知觉了，便四脚着地的跪爬起来，想要再继续直立，却是没力气了。走兽似的向前爬行了半里路，她那胳膊腿儿一软，“咕咚”一声又趴回了地面。

她觉出了困倦，眼皮都有了千斤重，恍恍惚惚的只是想睡。舌尖伸到牙关中，她用力咬了自己一口。疼痛小小的刺激了她——她知道自己是不能睡的，也许一睡就再也醒不过来了。像条濒死虫子似的扭动了身体，江云起一寸一寸的匍匐而行——如此移动了不过三五米，她沉沉的垂下头去，又动不得了。“别睡……”她气若游丝的出了声音：“不能睡……”

江云起还算运气好，在她前方不远处生长了一小片野菜。她变成了一只惊喜的山羊，蠕动着爬过去停下来，她颤巍巍的伸出手去——拔不动野菜了，她干脆直接探头凑上了嘴唇。

她吃野菜，吃了个半饱，这算是上天对她的特别眷顾；因为在接下来的三天内，她再未找到任何一种可以一吃的植物，而且还被一只过路的老山猫抓了一把。

她不敢乱吃杂草，因为怕中毒死掉；但在饿到忍无可忍之时，她开始拼着命去尝起了各种草根。在这天的夜里，她没有力气上树安身了。饿殍似的趴在一处草丛中。一口气呼出去，她已经失去了将其再吸进来的欲望。在极度的虚弱和寂寞之下，她满怀悲伤的闭了眼睛。

她想回家，想去见林风眠，想要再活上二十年三十年。活着多么苦啊，可是她没活够呀！她想自己是哭了，几天没有喝水，她连眼泪都流不出来，只有气息颤抖着，证明她正在哽咽。夜间的山风凉如深水，她瑟瑟发抖的咬住嘴唇，心想自己无论如何不能死，她要是就这么死了就死的太冤了。

往日的情景如电影般一幕幕从她眼前闪过，她父母早亡，她被迫谋生，她惹上毒贩，她中枪，她戒毒，她全熬过来了，现在却要孤零零的死在这不见天日的高山密林里？江云起咬了牙，睁开眼睛奋力向前爬去——老天给她这样的命运，她不服气；老天让她如此寒冷孤独的死去，她不服气！只要是心中还有一口热气，她就绝不肯服输终结。

一支探险队从林中经过，遇见了即将在林中挺尸的江云起。

这是中国的驴友自己组织的探险队，尽管此刻的江云起像个野人，更不要说是哪国野人了，队中的一个妹子还是认出了她。而且这妹子似乎很激动，一点也不嫌弃江云起脏，搂着她亲自喂她喝了大半瓶矿泉水。

喝了水之后江云起睁眼了，妹子一看她还活着，指着自己的鼻尖对她大喊大叫：“嘿！你终于醒了，你还认识我吗？”

江云起：“饿…”

探险队的人都很热心，拿出压缩饼干给江云起。而江云起的吃相着实把他们吓了一跳——简直野兽进食，真正意义上的狼吞虎咽。

也没有给太多，怕她撑死，吃完了饼干，江云起有力气了，她竟然是笑了，劫后余生，哈哈大笑。

那妹子还是不死心：“你还记得我吗？”

江云起看着她满怀期待的眼神，实在想不起在哪遇到过这个女生，她无辜的摇了摇头。

这妹子并没有失望，而是滔滔不绝的提醒她：“在宁夏沙坡头，我们拼车去沙漠露营，我去你们帐篷里借水，当时我跑了好几个帐篷他们都不肯借，就只有你借给我了。”

这么一说，江云起似乎有印象了，很久远了，感觉像是上辈子的事，她嘶哑着嗓子回答她：“想起来了，你还给了我两包熟牛肉。”

说到熟牛肉，江云起咽了一下口水，她真是饿怕了，也馋极了。

妹子一听她想起来了，激动的要哭，因为十分相信缘分，却又十分不敢相信会有这么奇妙的缘分，她简直要高兴坏了。

探险队的人本来是刚进丛林不久，装备也很齐全，还没尽兴。但这妹子提议回去，其他人不赞同也不反对。

江云起是个通晓人情世故的，为了救一个素不相识的人让他们败兴而归似乎有些强人所难，但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江云起无以为报，就把脖子上的钻石戒指取了下来，这是她身上唯一值钱的东西，也确实很值钱。

妹子当时就生气了：“你什么意思啊？我救你就是为了钱吗？”

江云起语气温和，态度坚定：“我不是这个意思，这个就算是对大家的一点补偿，你们不收我也过意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