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哑妻若慈(18)

作者: ji初七 阅读记录

明明,是炎炎夏日,暑盛难耐。

她牵过司徒晴的手,比划着回厅继续用餐。

为何此刻,她心里却像是吹了寒风,一颗心,突然,就凉了下来。

进退维谷

一灯如豆,簇亮的火苗燃的静彻无声,此情此景,恍若相识,她没由来的忆起洞房花烛那夜,一人侧卧床畔,望着的那一秉与她相伴燃至天明的红烛。

不同的,只是那时她心中满怀孤寂,此刻却添了些许凄凉。

她从妆台的暗屉中拿出一只精巧的锦盒,轻轻打开,一顶紫金白玉冠静静的卧在深红的丹绒上面,泛起一层氲敛的光华,雕工细致,精妙无双。这顶头冠是她设计之后,细心画了图样,专门请京城最好的师傅连夜赶制的。

男子的二十冠礼,她原本想以此作为送他的礼物,也以为可以让它做一个开始。

与他的,开始……

静夜起神伤,她的心口像是被什么堵住,有些闷疼。

她抚着冠上嵌着的玉石,深深吐气。

还是,别送了……

“吱呀”一声,她听见房门被推开的熟悉声音,下意识的阖上锦盖,放回暗屉中。

“你手里拿着什么?”低沉男音伴着脚步声向她靠近。

她蹙眉,手下微乱,暗屉却像是也与她作对一般,难以推入位。

蓦地,一只大手按住她的,虽不致弄疼她,却也让她无法挣脱。

司徒宇在她恼然的注视下,拿起锦盒,没有丝毫迟疑的打开了盒子。

半晌僵怔,他缓缓涩然启口,“给我的……”。

她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黯然的静默敛首,脸上不带丝毫神色,也让人无法读出她的情绪。

他不知该对她说些什么,她也不再看他,他们之间许久都不曾这么僵持。

方才晴儿的质问还在耳边飘着,对于他们下午撞见的那一幕,他无从辩解,当宛心哭着扑进他怀里时,他没有推开,只能任她在怀中呜咽啜泣,心中五味交杂,连安慰都不知从何开始……

他无法否认,他心里有一处还留着宛心的位置。

爱上方若慈,打乱了他成亲时的计划,如今,他决不可能休妻再娶,可他予宛心的承诺,在心底出没时,也让他进退维谷,纠结反复。

前些日子,江宛心曾托人送信给他,字里行间尽是凄切相思,问他是否已将自己忘了,并且想见他一面。

他深感疚负,也觉不安,但因商事繁忙,方若慈又染了寒疾,他一心系在妻子的病身上,不但没有见她,更是连信都未曾回复。久之,他便将此事全然至于脑后。

他与宛心两小无猜,宛心对他倾心深重,他也以为这一生只有表妹这一个至爱女子。

可是,在与方若慈成亲的这数月期间,他却情难自禁的爱上了她……

他与宛心是十几年,与她却只有短短数月。

但,他却不认为这是一时新鲜或者冲动。

他是个自恃心性高傲的人,也一直以为他的妻子会是这世上难得一见的倾城女子。

他并非贪图她的美色,世间美艳女子他见过许多,更不乏高贵典雅,气质脱俗之人,何况宛心便是一名能歌善舞的绝色佳人,若论姿容,她的确逊上一筹,而且,还是个哑巴……

可是,她给他的震悸,却是以往对任何女子都没有过的。

她从不靠近他,却让他想靠的更近,最初,他也想过只要足够接近,他也许就会对她厌倦,但是,却发现,越接近,他便越贪婪,莫说是对她厌倦,他有时甚至会恐惧,若是有一天她对他生厌,他该如何是好。

她的名中有一个“慈”字,如同她天性里的悲悯与宽容,跟她在一起,就算她永远都不能说话,只要凝视着她柔和的笑意,他就觉如沐春风,悸动不已。

不论在外,他司徒宇可以有多么骄傲精明,但唯有在她面前,他无法做到有丝毫的遮掩,只想让她看见最真实和最好的自己。

能对他有这样的影响的人,只有她一个。

他不想,也不能丢了她。

……

“可不可以……为我戴上。”他拿出头冠,声音和眼睛里,都满是恳切。

她咬唇,良久,才迟疑的伸出双手。

须臾。

镜中的他,已戴上了这顶紫金白玉冠,越发的丰神俊朗,英挺逼人。

只是,他与她的脸上,都没有笑容。

“不论我娶不娶宛心,你都是我的妻子。”他握住了她的手,终是开了口。

可是,你也不会只有我一个妻子。

男子三妻四妾,本是常事,像她爹,总共娶了七位姨娘,而他,只不过是想娶他青梅竹马的表妹,无可厚非。

她冷然一笑,抽回手。

见她脸上罕有的冷漠,他莫名的有些着慌,急急的道,“我不会马上娶她!”。

但你迟早会娶她……

我可以体谅你的为难,明白你的歉疚,也知道无法责怪……

只是,心里,忽然有些……疼而已。

他的表情纠结无措,如同做了错事的孩子,无法隐瞒的不安,她轻轻地笑了,嘴角却多了一丝苦涩。

现在,把想給你的心收回来,也许,应该,还不算太迟……

红烛幽幽,夏夜无风。

娘,卫,……他……

她爱的人,是不是,都会离开……

心门以外

日子匆凉而过,转眼便逾半月。

“夫人,小的给您找来盆栀子花。”

闻声,她放下浇灌用的水瓢,从花房走了出来,至于花前,仔细端详。

这盆栀子是白蟾的品种,正值花期,馥郁芬芳,枝叶茂绿,花瓣硕嫩,煞是鲜艳。

她展颜一笑,用手语对小厮周和比划着谢意。

见状,周和似是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憨实的脸上有薄薄的红潮,只道“夫人喜欢就好,小的应该做的。”

周和是前些时日司徒晴所说的新来的懂手语的下人,一直被差到她身边伺候着,憨厚老实。

她让周和把栀子搬到花房里后,便将他遣下,一人继续打理着花草。

这半月光阴,她的生活平静如常,司徒宇没有再提娶亲之事,江宛心也没有再出现,她依旧是司徒家唯一的少奶奶。

也许,唯一的不同,就是她又重新开始养花。

日光渐盛,夏日暑气与花房内的湿热融在一起,不一会儿,她身上便沾了一层薄汗,而这些花也浇灌的差不多了。

她也知道自己又该走了。

她惜花如故,也并非介意这交融的炎热,只是明白自己已不能再是那个曾整日在祠堂以花为伴的方若慈。

蓦地,一只粉蝶从窗外翩翩而入,落在一盆草石竺上。

每种生命都有自己的灵性,以前,她养花,是因为想要陪伴,现在,她种花,只是因为想要再去习惯静默和孤单……

也许那人心里毕竟还是有她的,所以放缓了步调。

虽然他没有再提,但是心下已经有了那样的念头,只是用他的方式等她慢慢接受。

江宛心并没有直接登门,可是江父却来过,他们谈了什么,即使她没听见,也能猜到。

他没有冷待她,还是很好,甚至比以前更好,她说想养花,他便二话不说的为她置办了花房。

可是,偶尔,他回府时,身上却多了一丝脂粉香,那是茉莉的味道。他并不喜好花楼,以往应酬回来,也不过是添些酒气。

她知道,他们还是相见的,可却只能当作不知。

但晴儿比她固执,让他解释,他恼然不已。

她淡然一笑,不去责难,他欲盖弥彰的说辞,却让她心里生了寒意。

她真的不要内疚和谎言,纵使真实比谎言更伤人。

蝴蝶飞走了,只停留须臾。

一年之中,花只盛一季,不论开得如何灼热,却也只能引得蝴蝶流连片刻。

若有来生,就做一棵深山松柏吧,至少四季茂绿,满是盎然,不会因为生命中一只又一只不能只为你停留的蜂蝶而付出期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