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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雀森林(22)

过得越快。」

『一年的时间,对三岁小孩而言,是他人生的三分之一。但对二十岁

青年而言,却是他人生的二十分之一。如果你已是七十岁的老人,

那么一年的时间只不过是你人生的七十分之一而已。』我顿了顿,

『所以年纪越大,一年对他而言感觉越短,当然觉得时间过得越快。』

「很有趣的说法。」

我们三人闻声后同时转头,原来是martini先生开了口。

『谢谢。』我说,并朝他点点头。

「新年快乐。」他举起杯子,向我们三人致意。

「新年快乐。」我和荣安也举杯回敬,小云则只是挂着微笑说。

martini先生今天又打了条领带,领带上画了个女人。

我猜应该是毕加索的画,因为画里女人的脸蛋四分五裂,

满符合毕加索的特色。

很少看到领带的图案是用名画制成,我不禁多看了那条领带几眼。

我突然想到,好像每次看到他时,他一定打了条领带。

「新年到了,祝你学业有成。」小云先对我说,然后告诉荣安:

「祝你步步高升。」

她又转头跟martini先生说:「祝你……」

「要押韵喔。」她还没说完,martini先生便插进话。

她笑了笑,想了一下后,说:「祝你跟你爱人,相爱到永恒。」

「谢谢。」他说。

「你有爱人吧?」小云问。

「曾经有过。」他回答。

小云可能有些尴尬,偷偷朝我伸了伸舌头。

我暗自觉得好笑,没想到她跟荣安一样,一开口就说错话。

「那我改祝你……」她又想了一下,「今年找到爱人跟你海誓山盟。」

「谢谢。」他终于笑了笑,「辛苦妳了。」

小云脸上的表情像是松了一口气。

「如果真的找到爱人的话……」martini先生举起杯子,叹口气说:

「我只希望她不要再让我等。」

他发现酒杯空了,说:「请再给我一杯martini,麻烦dry一点。」

小云点了点头,便开始为他调酒。

我思索martini先生口中「爱人」的意思,是曾经有过的那个爱人?

还是另一个全新的爱人?

或许他觉得都无所谓,只要是一个不必等待的爱人就行。

那晚martini先生待到很晚,当我和荣安离开yum时,

他还留在吧台边,一个人静静喝酒、抽烟。

新的一年对我们而言是一个新希望的开始,但对他而言,

似乎是另一种等待的开始?

过完新年没多久,荣安便调到屏东的工地。

虽然从台南到屏东,火车的车程大约只有1小时15分,

但他已经不能像在新化工地时那样,常常一下班便回到我这儿,

然后隔天再从我这儿去上班。

他大概只能放假时来找我了。

我得习惯荣安不再三天两头出现在我面前晃来晃去;

小云也得习惯我一个人跑去泡yum。

我跟自己相处的时间变多了,不小心养成自言自语的习惯。

有一天我爬到楼上的房间,重看一遍墙上的字,又看了那片落地窗。

忽然觉得窗外的树好像在跟我说话,我走近落地窗,将右耳贴着窗。

『什么?你想要我搬上来?』

『因为你希望可以常常跟人说话?』

『既然你这么寂寞,那我就搬上来喽!』

所以我搬到楼上的房间。

反正只是楼上楼下,而且又没人催促,我便慢慢搬,一样一样搬。

不想拿走的通常是些小东西,包括那封情书,我通通塞进床底下。

那封情书曾被我藏进楼上的房间,荣安常来时,我又把它拿到楼下。

如今被丢入床下,命运算坎坷。

搬到楼上后的日子也没什么不同,倒是视野变好了、人也看得比较远。

我很喜欢看着落地窗外的树,也喜欢跟他(她?)说说话。

荣安第一次从屏东来找我时,看我搬进楼上的房间,着实吓了一跳。

「你又遭受了什么打击?」他说。

我不想理他,只叫他以后都睡楼下。

春天刚来临时,房东来拜访我,这是我第二次看见他。

这些年来,我都是把房租直接汇进他银行户头,彼此从不见面。

「咦?」他很惊讶,「想不到你搬到楼上了。」

我笑了笑,点点头。

「你应该注意到墙上的字了吧?」他说。

『你也知道墙上有字?』我有些惊讶。

「嗯。」他点点头,「以前我租给一个年轻人,他搬走后我便看到了。

我希望那面墙保持原状,便不再将楼上的房间租给人。」

『是这样啊。』我说,『那我……』

「没关系。」他笑了笑,「只要你不动那面墙,就可以继续住。」

『其实我也在墙上写字。』我有些不好意思,『但我用的是蓝色的笔,

以免跟原先黑色的字混淆。』

他哈哈大笑,拍拍我肩膀,只说了声:「很好。」

临走前,他主动将我的房租调降五百块,并请我帮个忙,

帮他把楼下的房间租出去。

「房租大概是四千或四千五。」他说。

『咦?』

「如果来租的人你看得顺眼,房租就是四千;如果你没什么特别感觉,

房租就是四千五。」

我点了点头,心想这房东真性格。

房子毕竟是房东的,而且这里多住一个人也不会有多大的不便。

如果荣安来找我,跟我在楼上挤一挤就得了。

两天后,我便写好了十几张租屋红纸,贴在附近的布告栏。

第三天开始,陆续有人来看房子,每当他们问我房租多少?

『四千五。』我总是这么回答。

第三十七章

一个礼拜过去了,来看过房子的人都没下文。

我倒是无所谓,反正房东也是抱着随缘的态度,并不强求。

如果房间一直租不出去,我甚至还会觉得高兴。

坦白说,楼下的房间是套房,还有小客厅和厨房,月租四千五算便宜。

四周的环境很好,又有院子,除了房子太老旧外,并没有明显的缺点。

贴完红纸后十天,我从学校回来的途中,瞥见几户人家的花朵正绽放。

春天终于来了,我在心里这么说。

到了家门口,一个穿蓝色衣服的女子背对着我,正站在门前。

我停好车,犹豫了两秒,便从她身旁经过,拿出钥匙准备开门。

「这里是不是有房间要出租?」蓝衣女子问。

『嗯。』我点点头。

「我可以看一下吗?」

我打开门,说:『请进。』

我领她到楼下的房间,开门让她进去随便看看。

然后我回楼上的房间把书本、研究报告放在书桌,再走下楼。

她已经站在院子里,我有些吃惊。

「房间还不错,而且这个院子我很喜欢。」她说,「房租多少?」

『四千五。』我说。

「很合理。」她说,「我租了。」

没想到她会立刻决定,我毫无心理准备。

「这楼梯很有味道。」她说,「可以爬上去吗?」

『当然可以。』我说,『我就住楼上。』

她爬了五层阶梯,然后停下脚步,转过身仔细打量着我。

我被她瞧得有些不自在,说:『如果妳觉得不方便,那……』

「没什么不方便的。」她淡淡地说,再瞥我了一眼后,继续转身上楼。

我觉得她讲话的语气好像听过,眼神好像看过,而那张脸也有些眼熟。

她在楼上四处看看,见我房门没关,便说:「可以参观吗?」

『请便。』我在楼下说。

她走进我房间,过一会出来说:「你到楼下房间想办法敲天花板。」

『为什么?』我很纳闷。

「先别管。」她说,「就拿个扫帚之类的东西,用力敲天花板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