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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离歌:克夫新娘(歌三阙之二)(37)

我取了几根香,在闵老爷灵前拜祭,他的画像栩栩如生。这个慈祥和蔼的老人呵,我曾朝思暮想做他的儿媳呢!往事如昨,悲从中来,泪,悄然而下。

忽而,身后一声大吼,“滚!猫哭耗子假慈悲!谁让你们进来的?”

我转身,身子定在原地。“仲文,我……”

“别叫我的名字,你不配!”

我捂住嘴,不让悲戚之声泻出,眼前这愤然的男子还是当初追着我喊“姐姐”的少年吗?

“高家少奶奶,请回吧!”他眸光冷然,言辞间,讽刺如针,扎着我的心。

我拭干泪,“好!我走。不过,走之前欲和你商量件事。”

他便冷笑,“若是买窑之事就不必说了,我闵家人宁可穷死饿死,亦不会将家业卖给卑微污浊之辈。我闵家大门更不会向水/性/杨/花贪图富贵之流敞开,以后,请自重!”

他的话如一声闷雷,重重敲击我心,水性杨花?贪图富贵?我吗?或许是吧……自酿的苦酒,所以要自己喝,只能怪自己对夏生的爱不坚定,如今可不遭报应了吗?不坚定的人如何要求他人对自己坚贞?

苦涩自心深处丝丝萌发,没错,仲文有骨气,这方是我的好弟弟,不似我……

自知无脸在此呆下去,我讪笑,灵堂里笑是很失礼的事……

“仲文,打扰了,当我没来过。”移步,裙摆微摇,泪珠坠落……

骤雨初歇,花园里叶落缤纷,这落叶埋葬的可是我和夏生的足印?回眸,荷叶田田尽头,老槐树枝繁叶茂,镌刻着“夏生离歌”的曾经已无处寻觅……

夏生,夏生,为何我总在无路可退之时才会想起你?我很坏,很坏,对吗?间或,闵家灵堂似有争吵之声,可这,与我无关了……

污泥渐脏了绣鞋,脏水漫进鞋内,又如何?我原本就是一肮脏之人……

“等等!”身后是仲文追出来的声音。[]

我惊喜回眸,似乎仲文的每一个字对我而言都如上天恩赐一般,只要他愿意和我说话,哪怕一个字,哪怕是嘲讽。

“把你们的脏东西拿回去!”他把我带来的礼扔至管家身上。

他为何不扔给我?我微一思索,轻声吩咐管家和春景,“你们去外面等我。”

“是。少奶奶。”

待二人退出,仲文的眸子渐渐涌起烟波,痛,纠结期间,“姐,何必……”他哽咽。

仲文态度转换得太快,我一时无法适应,“仲文,你……”

“若我哥在,事情断不会如此!”他悲愤而泣。

我仰望他酷似夏生的容颜,泪雨磅礴,不要提他,不要提他……

他红了眼眶,凝视着我,“姐,高家没一个好人,呆不下,就走吧!”

我凄然而笑,仲文呵,终究还是我的好弟弟!“仲文,谢谢你,听到你这声姐,姐就知足了!姐很好,真的很好!”

“你好什么好!”他突然大吼起来,“差点被人淹死了,还叫好?被道人当妖耍也叫好?新婚燕尔睡柴房也叫好?”

我惊住,我在高家的一切他竟然十分清楚?!

“姐,换成是我哥,舍得让你如此受苦吗?”

我在他的眸光下竟无所适从,“仲文,我不苦,真的,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姐!那傻子如此待你,你有何舍不得?”仲文在我身后急喊。

我不敢回头,“你瞎说什么啊!他……待我很好!”是吗?真的很好吗?心,高高悬起……

“姐!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糊涂!”

“你说什么?”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高家大少爷有后了!别告诉我是你的!我知道不是!”

天地旋转,我捂住胸口,眼前一黑,向后倒去,接住我的是仲文的臂膀。

“为什么?为什么要告诉我?我已经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了!仲文,你好残忍!”我泪流不止,哭得气结。

感觉他臂膀渐收紧,何时,他亦长大,肩膀宽阔得足以承受我的哀伤……

他竟抚着我的发,曾经的小小手掌已如此宽厚了……“姐!这儿不值得留恋,跟我们走吧!”

而我,深陷于痛楚之中,没留意他所言的“我们”……

只是,这一句“不值得留恋”警醒了我,我如何能跟他走?那可是真的水性杨花了……

我想,有些事情我早已感知,只不过不愿去面对罢了,此时一旦捅破,反倒无所畏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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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第四更稍后~!

正文 第一百零七章 终究盈少夕夕缺

挣脱他的怀抱,我含泪微笑,“仲文,今日是姐最开心的一天,姐一直不知道,还有人惦记着姐,谢谢!保重!”

他拉着我衣袖,极为不舍,“姐,你真不离开高家?”

我缓缓摇头,凝眸前方,前方已不是他的容颜,雨后新晴,唯余迷茫。

是否离开高家,我不明了,然有一点我可以确信,即便离开高家,我亦不会倚仗他而活,我梦离歌,所谓的离人,可以独自逍遥世间。

“姐,拿去吧!”他从兜里掏出一个纸包。

“什么东西?”我不解。

“我闵家所有地契,你拿去!我不收你的银子,但你别傻乎乎的,高家给的银子你收了,自己留着,以备不时之需。”他把纸包塞进我手里。“别发愣了,不卖也是被没收,只高家有后台能保下来,就当是赠与你吧!”

“这……仲文,我可不敢接这么大份礼!你们一无所有了,该何去何从?”我惊诧于他前后态度变化之巨。

“别推迟了!我们自有投奔处,只是你,姐,高家大院,水深火热的,留着些钱防身啊!”他捏紧我手,不允许我退还纸包。{}

我知他的决绝,一步一回首,辞别而去,泪光中,仲文举手与我挥别。

“姐!私塾先生是我家远亲,你知道的,若有事定记得通过他找寻我们,记住啊!”

风,吹乱我泪雨纷飞,踏着落叶,于来时路上跌跌撞撞……

至闵府大门,我已平静如常,钻入软轿,淡然一声“回去”,我便开始盘算接下来该如何。

高家挂着大红灯笼的府门,喜庆之气与闵家呈鲜然对比,灯笼下极目远望的男子是一身白衣的谁?涩痛弥漫双眼……

“歌,你去闵府了?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老祖宗叫你去干什么?”他掀开轿帘,来扶我,如水目光里的焦虑,怎么看也不似作伪呵……

将所有的痛遏制在喉间,我莞尔一笑,一如和他初逢,“没事,这不是回来了吗?我得向老祖宗回话去。”

靠在他臂弯回府,我告诉自己,有些事没办好前,一定得忍!只那暖香萦绕,我竟熏得气闷,我加快脚步,唯恐在这暖香里晕倒。{}

他有片刻滞然……

我未加理睬,钻入老祖宗厢房。正闭目养神的老祖宗听得我脚步声,倏然睁眼,“如何?”

“回老祖宗,闵家答应卖了。”我低回,未表露任何异状。

老祖宗便乐了,“我就知道你出马准成!何时交易呢?”

“随时!”我急于解决此事。

“好!夜长梦多,越快越好!”老祖宗遂给了我牌子,让我去账房取银票。

从老祖宗厢房出来,逸君立在门边等候,我淡淡一眼,未看清他的眼神,只因,这个男人,我不愿再多看一眼。

“歌……”他颤声叫住我。

我停下脚步,未曾回头,静候他的下文。

“歌,你怎么了?是不是……遇见谁了?”他的声音轻薄如雾,而我竟没听出他这话的含义,这个谁,是谁?我当时并未留意,许久以后,我才知道,原来很多事情世人皆知,唯我不知。

我逼自己呼入一口气,回眸嫣然,“我还有事,稍后回来,等我。”

他脸色一松,喜悦盎然,“好,那你快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