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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约(出书版)(74)

佐一身冷汗,慢慢的缩回桥的中央,再看向声音传来的前方。

一名身着鄯善服饰的女孩子站在她的前面,紧张地看着她。

“走、这条路,直走!才能,离开!”

佐对她有印象,在沙漠中,她与V有过这场匆匆的赌约,关于这个女孩子和她的母亲。女孩子选择了牺牲自己,佐从而获得了一块水色的水晶。

“小云雀。”

“嗯。一直、向前,不要,侧身。”小云雀对佐做着手势,引导她慢慢向前。

“四月是谁?”佐一边慢慢向前,一边问道,“我来地狱之前,也有其他人提过这个莫名其妙的名字。”

小云雀一愣,她的脸上随即露出了淡淡的哀伤,“你、不记得四月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佐停了脚步。

“不要停,一直、向前。”

佐连忙再向前走去。

“我、忘记四月。来到、地狱,才想起他。我猜他、是为了找你、才穿过茫茫大漠、还放弃了七天。”

“找我?他为什么找我。”佐听得一头雾水。她并不知道四月和小云雀在放弃的七天里那段冒险。

“因为……啊、”小云雀突然想起什么一般终止了话题,“到了。接下来,就都靠你自己了!记住,纯乾、夏端、都是四月!”

“什么?”

“记住!这、是我给你的、忠告!”

“等等,这究竟是什么意思?”佐喊道,可小云雀的身影就好象幻象一样已经消失不见了。

大雾已经全部散去,桥与山谷在视野里变得异常清晰。

但佐却无法继续前进了,窄桥就这样,在半空中嘎然而止,前方、左方、右方都是见不到底的山谷。回过头去,来时候路上的雾气也没有了,可窄桥也一段一段地消失!

如果佐找不到出口的话,就一定会掉入第六环的深谷。

但出口在哪里?

而小云雀那句奇怪的忠告又有什么用呢?

四月,这个与她毫不相关,却数次被提起的名字。

难道他才是整个谜题的关键?

【7】该隐之门

大雾已经全部散去,桥与山谷在视野里变得异常清晰。

窄桥随着大雾渐渐消失,很快就只剩下佐脚下小小的一块。四周变得清晰起来了,深不见底的山谷,两侧的岩石竖立着,像被刀斧千锤百炼。小云雀引导她的声音没有了,而再之前,夏端、V、该隐的幻象也全部消失。转眼间,佐只剩下下一个人,宛若漂浮在山谷之上,不得进退。

在漫长窄桥的尽头,渐渐地、佐听到了圣灵而高洁的咏唱声。

女声低沉而哀伤,不似塞壬之歌的魅惑,也不似苗寨的高亢。那是一首用陌生语言诵读的赞美诗,其中,似乎听到了日暮的声音,太阳渐渐沉入黑夜,绯红浸染了干涸的大地,三千块巨大的硬石组成了千年不倒的神圣王城,黑色的贵族在新月的白印下逐一醒来,恒久的生命,不朽的诗篇,在死神面前他们从未屈膝,地狱之中他们依然高贵。

声音对佐来说十分陌生,但这咏唱之声描述的场景却让她感到万分熟悉。

高贵的诗篇,偶尔饱含着寂寞,偶尔充满着回想。

突然,咏唱声变得清晰,坚决而稳重地重复着同一句话,“伸出双臂,打开回忆之门,来到我的身边。”

佐突然鼓起勇气,她将手伸到空中,双臂间,隐约有金色的光芒绘制出若隐若现的门来。

在门的中央,似乎能看到一块熟悉的凹槽。

那一刻口袋中突然亮起水色的光芒,随即周身就如同被碧湖一般的水一样围棋,水晶猛地飞向前去,嵌在了门中的凹槽里。

这是小云雀的赌约里,佐赢得的水晶。水晶落入空中的门里,门渐渐变得清晰,佐不再犹豫,她勇敢地前倾了身体,推开了眼前的空虚。那就是第五重门——回忆之门。

这个念头刚刚出来,佐就闭上了眼睛,等待着新的一片记忆在经过那扇门的时候在脑海里恢复。但和之前不同,并没有新的记忆,在推开了门的一刹,佐陷入了无尽的掉落中。

周围锐利的石脈在飞速的行进中变得模糊。

佐最初还在尝试保持平衡,可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她失去了耐心,任由自己随着重力飞速下沉着。惊奇的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佐并不恐惧,因为那咏唱声一直跟随着她,仿佛在为她指路,在确认这一切都是正确的。

然后,气温突然低了下来。

佐想起了伊斯坦堡那场新雪,或者是罗马郊外圣西斯托修道院的冬天。可很快,冰冷的感觉就超过了她在时空旅行中经历过的一切。她从空中倒着坠落下去,她看到黑色山脉上覆盖着坚硬冰雪,她看到原本柔和的溪流化为宝剑般锐利,她侧过头去,坠落的尽头有一片无边无际的湖泊,可是它已经没有了水的样子,倒像是玻璃片一般。

玻璃之泊里似乎冻结着很多石块一样的东西,一对一对地靠在一起。

随着距离不断接近,佐似乎能辨认出那是一颗颗受罪死灵的头颅,他们带着泪痕冻结其中,哭喊着。

起初,佐以为他们是在哭喊着忏悔,可很快,她就发现他们其实是在谩骂着彼此,他们瞪着对方,露出狰狞的表情,仿佛自己身旁贴近的死灵是不共戴天之敌。佐相信,如果此时湖泊解冻,那些死灵就会一跃而出,直接咬在旁边的人头上,直到头破血流。

就在佐开始好奇自己为什么可以看清这些人的相貌时,她才发现自己掉落的速度已经渐渐缓慢了下来,甚至、她开始漂浮在了距离那玻璃之泊不远的半空中。然后,缓缓地,她降落到了冰面上。

在周遭死灵充满憎恶的喊叫中,佐听不到早前一直引领她的咏唱声,也迷失了她的方向。

正在她不知所措之时,一名穿着十分不合时宜的少年,向她的方向走了过来。

在这冰天雪地里,他赤着脚,穿着中国古时苗疆的短衣,身上破烂简单的斗篷盖住了面孔,手里拿着一根细长的竹竿。看到佐,他傲慢地扬起下巴,“你一个人?你的兄弟姐妹呢?”

佐回头四周看了看,确认对方是在和自己说话。她于是回复,“我只有一个人,我没有兄弟姐妹。”

对方怔了怔,然后困惑地说,“那你怎么会来这里。”

“我从上面掉下来的。”佐指了指上面,耸了耸肩。

“上面?”对方跟着往上看了一眼,“你可够倒霉的,这里是第九环的第一层,地狱的深处。掉到这里,你就不要再妄想着转生之类的事情了。”

就在此时,他脚边冻结的两颗头突然怒吼了起来。他拿起竹竿,以极快的速度飞速地敲打着他们,就好象敲打着两颗坚硬的石头,直到他们筋疲力尽地又安静了下去。

那矫健的身手,让佐想起了某个人,她不确定地说,“如果我猜错了的话就当我没说,你是‘泣’吗?”

听到这个名字,对方先是顿了顿,仿佛对它异常的陌生。良久,他才慢慢地抬起头来,再一次认真地看向佐。

“你是,那个时候的死神。”

“果然,你是泣!你放弃了七日和自己的生命,来到了……”佐想说“地狱”,但总感觉是在诅咒人,于是只好作罢,“阿落呢?”

“那个丫头,转生了吧。”泣用手里的竹竿去桶了捅那边几颗差点又吵起来的头,“阿落从头到尾都没犯什么错,就算她杀了人,也是被逼的。”

“那你……”

斗篷盖住了泣的面孔,佐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少年的声音平稳而淡漠,就像再说其他人的事情,“就算没犯什么错,杀人也是上千个纪元的罪,我答应永远在这里做守环人,就换阿落早点去转生了。”

“永远做守环人,你就无法转生,自然也不会再遇到阿落。”

“哼,”泣从鼻子里冷笑一声,“我也不想再在这里遇到她。”然后他突然扬起声调,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一般,“你是死神,特意来到这里,是来嘲笑我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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