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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约(出书版)(75)

“不,我已经不是死神了,我正在接受‘七重门’的试炼。”

“哦,七重门,好像听谁提起过这个事。不管如何,你应该对地狱很熟悉吧,这里是该隐之环。”

“该隐?”

“这里是惩罚贩卖亲属者之所在,故以杀死亲生弟弟亚伯的该隐为命名。你看这湖里冻结的一对一对的死灵,”泣用竹竿敲打着冰面,“他们生前手足相残,死后也是一直互相敌视的亲生兄弟。”

“难怪他们好像恨不得爬出来要把对方吃掉一样。”

“是的,你还有别的事吗?”

“这……倒是没有。”

“那你快点去你该去的地方,你留在这里很烦人。”

地狱的守环人一般都很寂寞,但他们却并不想和那些有能力离开本环的人过多交流。包括泣在内,或许他看着佐就会想起苗疆茂盛的丛林、或者阿落泛着健康红晕的笑容。

但不管如何,佐与泣其实也并没有什么共同语言,她讪讪地只好想着离开,突然她又想起了什么,“我掉落的时候,一直听到了有个女声在咏唱什么,我想找到她。”

“我这里没有什么会唱歌的,”泣又用竹竿敲了敲湖面,竿头碰触硬实的冰,发出冰冷的声音,附近的几颗头似乎感到惧意,低下了声音,“他们总是互相撕咬,谁还有那个心思去唱歌。”

佐没有办法,只好转身,向看起来还十分遥远的湖岸走去。

“等等。”泣好像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你说的或许是那个疯女人。”

“疯女人?”

泣转向另一侧,用他的竹竿往看不到头的黑暗里一指,“好像她本来直接就可以转世,但是她非不干,自愿要来这一环。他们没法给她定罪,就把她扔到了这一环附近的冰湖雪森里呆着。”

佐顺着泣的竹竿看过去,可黑暗里什么都没有。

“从这里你当然什么都看不到,”泣的声音无情而冷漠,“冰湖雪森藏在黑暗里,那里什么都看不到,温度比这里还低。那里没有守环人,也没有死灵。我不知道谁会愿意呆在里面,除了能听到这些手足相残的死灵的哀嚎,什么都听不到。除了疯子,我真想不出还有谁愿意去那里。”

“但是她的声音却那么空灵动听。”

泣用奇怪的眼神打量着佐,好像她也疯了一样。

半晌,他终于说,“我在这里呆了上百个纪元,可什么都没听到过。”

告别了泣,佐沿着刚才竹竿的方向,向黑暗中走去。

四周的温度变得更低了,佐感觉自己的每个步子踏下去,脚底都要与湖面冻到了一起。可每次抬腿,她却依然可以迈步向前。佐确实觉得自己拥有着和一般人不同的力量,她不得不承认,自己曾经是死神。死神不会在地狱里死去,相反,她可以再次获得力量。

虽然佐没有感到自己获得力量,但她却隐隐感到自己就算再这么无限地走下去也不会死。

这或许本身就是种力量。

她带着苦笑,踏进了一片彻底的黑暗里。

脚下是平滑的冰湖,在有光线的时候也没有看到四周有什么障碍物。佐将双手伸向前方,开始慢慢地向前移动。除了远处死灵们仇恨地喊叫声,周围什么都看不到,什么其它的声音也都没有。就这样,乏味地、没有方向地不知走了多远,在黑暗中,再次亮起了银色的光芒。

起初它们像细小的萤火虫,飞舞在黑色的空气里,随即点点光芒逐渐相联、汇集成一束束的光流,光流再集合到一起随着佐行进的方向向前飞去。在沉重的黑暗里,出现里一座茂密的森林,佐不确认这是不是一座真正的森林。因为每一棵树木、每一条枝桠都是银色的光芒交织而成的,它像是一座冰之森,又像是一座光之森。黯淡的光芒在黑暗中跳跃着,森林仿佛拥有着生命。

佐站在森林的入口,思考着自己是否要前进一步。

突然,耳边又传来了之前的咏唱声。

但却十分悲哀,十分孤寂,只是听着那陌生的调子,就仿佛要掉下泪来。

就在此时,佐身侧的口袋突然亮了起来,光芒愈胀愈大,随即脱离了佐的身体,成为一个人形,立在她的旁边。

佐讶异地侧过头去,突然那人形的光芒开始慢慢褪去光晕,轮廓也逐渐清晰。

缓缓地、缓缓地,一双泛着红色的金绿色眸子出现在那人形光晕之上,从那里开始、呈现了一张熟悉而完整的面容。在看到那张脸的时候,佐惊讶地退后了两步。

血族的帝王站在她的身侧,看向眼前银色的冰雪之森。

他和佐一样,能听到那寂寞的咏唱之调。时空旅行里,无数次会面与轮回,第一次,佐从他的眼里读出了怀念的味道。

调子似乎把他带回了数千年之前,严格运用着黑色、红色和深紫色三色的城邦,日暮晕染的血族之领地,三千块巨石堆砌而成的坚固王城。他微微仰首,静静地听了好久,然后侧过头来看向了佐,“你还在发什么呆?”

佐顿了好一会儿,然后猛地晃了晃头,“该隐,你怎么会在这里,难道……你死了吗?”

该隐侧首看了看她,带着几分似笑非笑的讽刺,伸手指了指她口袋的位置。她这才感到他的轮廓还有些模糊不清,她垂首,腰间的袋子隐隐泛着光芒,而这光芒与该隐身上的光晕的颜色有几分相似。她从口袋里翻出了最初该隐给她的小袋子,彼时是用来装艾尔和凡特的七日水晶,水晶被当成了门的钥匙交出去了,可那个袋子她就随手塞进了口袋里。

原来,那个其貌不扬的小袋子是该隐的媒介。

就在此时,该隐开口说,“你能走到这里,我有点惊讶。但我更惊讶的是,她竟然在这里……地狱的最深之处,该隐之环。”

“谁?”

“进去看看吧,Z。我的思想依附在你手里的袋子里,你不移动,我也只能呆在这里。”

“哦,哦。”

虽然该隐一直恨着自己作为Z所做的事情,可此时佐却感到一丝勇气和安慰。在地狱的最深处,似乎终于找到了与人世微微相连的线索。她又看了看眼前泛着银色光芒的森林,将身体潜入了那银色的光芒。四周的气温仿佛更低了,银色的光芒好像是雪的雾气。佐沿着咏唱声向前走,而该隐则一反常态地走在她前面半步的位置,他的步伐里带着几分急迫,佐想如果不是因为她的速度限制,他或许现在已经把她甩开了很远的位置。

就这样,穿行在冰雪交织的银色森林里。

歌声在不停地靠近,在无数光束的中央,看到了一尊雕塑。

雕塑似乎穿着一条好像银河般华丽的长裙,可如果仔细看过去,那却是坚冰堆砌的底座。

就在此时,一直以来,引导着佐走到这里的咏唱声停了下来,佐的脚步也停了下来。

那冰砌的雕塑睁开了眼睛,看向了他们。

那是一双泛金色、绿宝石般的眼睛。

少女拥有着金栗色的头发,好像浓密卷曲的海藻,即使在这极寒的地狱,它仍然泛着近似人间阳光般的温暖。她赤裸着身体,冰雪从脚底覆盖起来,她胸部以下的位置都成为了仿佛雕塑一样。只有她的相貌还如同人间的少女般,泛着生命的力量,而她的眼睛则是她仍然生存的最好证明。

“卢克蕾西亚……不对,”佐反应了一下,然后她看向了身旁的该隐。

“……伊莎贝拉。”

“伊萨。”该隐往前走了一步,然后因为佐的驻足而被限制住,他回头看了佐一眼,佐连忙跟着他的脚步向前走,在距离伊莎贝拉大约一米的距离,他停了下来。

那是一段,非常靠近,却又异常遥远的距离。

只要向前一步,该隐就可以碰触到伊莎贝拉,而他若停在那里,伊萨则永远无法接触他。

佐站在该隐旁边,保证他可以向前迈一步的距离,站到了侧面。真是不想让打扰他们的会面,可现在的情况,如果她移开,该隐也得跟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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