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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风(28)

仿佛一声惊雷炸响在耳边,浅水清在那刻被这个消息冲击得几乎要晕了过去。

“你说什么?!”他大吼。

“我说,铁血镇督南无伤,是我的未婚夫。我云家与南家世代至交,早在两年前,父亲就已将我许配给南家二公子无伤。当时无伤在盘山指挥大战,无暇回家娶亲,一直拖延到现在。这次皇帝有感无伤多年出征无暇顾家,特许我往赴前线探望南无伤,予我自订婚期,择日成亲之权。”

再不会有任何消息比这件事对浅水清的打击更大了。胯下的飞雪仿佛觉察到了浅水清的怒意,也发出了一声长嘶,震彻四方。

浅水清死死地看着云霓,那张如玉娇颜上,已布满了泪痕斑斑。

云霓泣道:“我与南无伤,不过一面之缘。与你,却是三生之约。自见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觉得你才是我这生注定要嫁的人。当日你无畏权贵,挟持于我,我心虽惊,却觉得你是个真正的男人。那天你故意出言激我,劝我离开,我就知代你心中已经有我,只是念在彼此身份悬殊不愿做非分之想。谁能想到造化弄人,你我竟会一起落难于草原之上。你为我舍身饲虎,身负重伤,我却知那是上天有眼,给你我能在一起的机会。我感天谢地,此生终于有个能让我全心相爱的好男人,但天地虽容我,国法家规不能容我。我若嫁你,你必死,铁血镇必乱,暴风,雪风两大军团之间必生嫌隙。所以,为家,为国……水清……我,不能跟你。”

浅水清长长地呼吸了一口气。

何为家?何为国?

天地不仁,一个女子连挑选自己心爱的男人的权利都没有,这样的家,这样的国,又怎么值得去爱?

可惜他自身明白这些道理,云霓却不可能明白,云风舞不可能明白,云岚不可能明白,南无伤更不可能明白。

云家是名门望族,绝不可能接受自己的女儿被一个小兵拐跑这样的事实;南无伤是铁血镇督,手中握有一万八千名士兵,两千卫队,掌一省之地,无数人的生杀大权,更不可能接受自己的未婚妻被属下一个小兵拐跑的事实。

他和她,不可能在一起,也不可以在一起!

“水清,你我缘分已尽,前方就是孤星城。从今日起,你我再不可亲近。”云霓眼望前方,坚定的说道。

浅水清呆滞道:“既然这样,在草原的日子,你为何又不说这些?为何在失身给我之后,才告诉我这些?若是早知如此,我又何必动你。他日你下嫁南无双,他要是发现你已经不是处子,必不能善待于你。”

“因为……我是真得爱你!”云霓的脸上挂满了泪珠:“为了你,什么样的后果,我亦无怨无悔。我不告诉你,只是因为,我不想影响你的心情,你的决定。草原上的那段日子虽然短暂,但却是我心中最快乐的时光,跟着你纵然吃苦受累我也甘愿!”

那一刻,浅水清也是真得呆了。

爱,原来真得可以深到如此地步吗?

“云霓,给我时间,我一定能建功立业,堂正娶你过门。上天既让我遇见了你,我就百死也不能放你离去。”浅水清斩钉截铁的说。

云霓苦笑道:“当日你屡次救粮草队于危难之中,我就知你有盖世之能。可是眼下的情况,我纵能拖上一年半载,又能如何?你现在只是一员新兵,纵然拼死杀敌,又能建多大功勋?南无伤才华横溢,但若无家世背景,也不可能居一镇之首。除非你能拿下三重天,创不世奇功,否则你今生难有作为。”

“那我就拿下三重天,作为迎娶你的聘礼!”浅水清斩钉截铁道。

云霓愕然,只看到浅水清眼中那坚定不移的神情。或许是这不成功便成仁的坚决影响了她,云霓突然觉得,天地之大,未必便无路可走。她本是刚强女子,性情刚烈忠贞,既然死心踏地爱上了浅水清,便再也不管不顾,一咬牙说道:“好,君既有志,我就给你一年的时间。我知你本是天纵将才,只因机缘未到,不能发迹。如今云霓我身属君,心系君,只盼你能早日建功立业,堂正娶我。南无伤虽是我未婚夫婿,我却自有办法拖他一年半载。一年之后,若你仍不能打下三重天,兵挥大梁城,建奇功,创伟业,届时只怕便拖无可拖……到时你我之事败露,我或可幸免一死,你却再难活命。我身为云家之女,不能背负家恩,随你远去,心有愧疚,惟有盼你早成功名,到时我再以死相逼,或者还有成事之望……倘若你不幸战死沙场,我当自刎相从,随你于九泉之下……望君,好自珍重。”

那一刻,浅水清眼中迸发出勃勃烈火,几乎要烧灼了整片蔚蓝天空。

他跳下飞雪,剑指向天,对着天空庄严起誓:浅水清此生为人,当出人头地,为万世英豪。今朝为兵,浴血沙场,他日为将,纵横观澜!今立此誓,请苍天为证!

宇宙苍茫间,浅水清的誓言如鹰击长空,漫卷风云。清音响彻云霄,由天地来见证这生离死别的一刻。

云霓跪伏于地,再也控制不住的大哭起来。

第二十一章 伤离别雨打风吹去

在那个初露晨蔼的早晨,他们终于走出了草原,来到了孤星城。

孤星城,始建于四十年前的止水人。那是他们试图摆脱三重天的束缚,向外拓展而做出的努力。

十年之前,止水人与天风人之间的战斗,还处于有攻有守的地位。但是在暴风王烈狂焰成为暴风总帅的第六个年头,他在丰饶草原的那场大决战中,以少敌多,一举击溃止水人二十万大军之后,战争的形势便彻底扭转为近十年来的天风攻,止水守的局面。

在那之后,围绕孤星城,也曾发生过历次大战,止水人拼死守护这座城池,但最终还是让它变成了天风人进攻止水的桥头堡。

它就象是一座用钢铁铸就的城市,浑身都散发着黑黢黢的冰冷铁光。巨大的城墙上,士兵林立,守卫森严。大批的骑队进进出出,带来的是无尽的杀意。

在这里,士兵就是居民。

这是一座充满杀戮与血腥的城市,它的身上已经覆盖了太多的冤魂,有天风人的,也有止水人的。城墙上的班驳告诉着每一个人,它曾经经历过多少苦难与伤痛。

它曾被大火焚烧了三天三夜,也曾被无数战士的鲜血彻底染红,它是历史的见证,直到某天,天风人的铁蹄踏过三重天,迈出新的步伐。

孤星城的大门仿佛一个张着血盆大口的怪兽,每天吞吐着海量的士兵进出。

今天,这扇大门打开的同时,一彪铁骑如钢铁洪流般汹涌喷出,向着草原的方向急奔而来。

猎猎旌旗,一个硕大的“南”字迎风招展,昭示了主人高贵的身份。

“到了这里,差不多也就该结束了。”浅水清的声音有些黯然。

他现在已经不再和云霓共马而坐,而是云霓骑马,浅水清步行。

“让飞雪离开吧。它是神马,这个世界容不下它。你现在只是一员新兵,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我不想你因为飞雪而被人无辜害死。”眼看着接应人马即将来到,云霓也下了马。

浅水清点了点头,他拍拍飞雪的脖子道:“好兄弟,你送我送到这里,也算够义气了。人类的世界,现在暂时不适合你。你是高高在上的马王,过惯了无拘无束的日子,不喜欢鞍和蹬,也不会喜欢冲锋的号角,更不会喜欢有人骑在你的身上拼命地用鞭子抽你打你呵斥你,看着你的同伴一个个倒下。所以,你还是回草原做你的马王吧。你的伤已经好了,回去,让那个篡你位的家伙好好吃点苦头,然后继续过逍遥日子吧。”

飞雪长嘶了一声,显然是听懂了浅水清的话。

它后退了几步,用脑袋友好地拱了拱浅水清的怀抱,再用警惕的眼神看着远方那骑飞速奔来的骑队,眼神中露出一抹不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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