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冁嬮(87)

作者: 辴孍 阅读记录

见是外人,零虑满腔义愤填膺便不能发作,只好忍气吞声,尽皆憋回肚中,也不去触卢彦之手,自顾立起,冷声道:“怎么?你二人仍逗留在我山中以做客卿,竟无拜别之意?”其实以她的身份,逐客令原非她所能颁,但杀师之仇其深似海,这二人同天冥古皇亦属师徒,而今虽是仗义援助而来,且阿颛虽与其冰释前嫌,但那是他心如止水,竟也将恩怨仇也看得淡了。零虑却一直耿耿于怀,芥蒂难消。

卢彦为人和顺,轻易绝不动怒,零虑无礼在先,他却仍彬彬有礼,正色道:“令师之事,尊夫言道一笔勾销,已亲自从鄙人此处报了。倘若姑娘仍无时或忘,不忘大仇,在下而今身在此处,要杀要剐任凭处置便了,只求姑娘念我一命相偿,报仇雪恨之后,切勿迁怒旁人,家师令师之间的恩怨也就此揭过,两两相抵。”他说这番话大气凛然,慷慨赴义,颇具男子气概,令零虑心头一震,寻思他身上这份清廉正直的形容阿颛也身具若干,只是一个豪迈,一个淡漠,虽异曲同工,气魄却完全迥然。阿颛是古井无波、似清镜明月;他却是干脆利索、犹如风帆停泊。

她不禁寻思,倘若有人这般质问阿颛,他绝不会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他会反问那人,你要待怎样?而后对方说怎样他才欣然受之。

伊晚在旁只听得如痴如醉,一拉他衣袖,以示他切勿意气用事。卢彦报她宽慰一笑,握着她柔腻的掌心,眉目传情。

零虑听他提到“尊夫”二字,大喜若狂,试问她自出得翙隰谷以来,何人承认过兹事?到得荣归故里,阿爹阿娘竟人人反对,着实令她大失所望。不料这一词竟首次从卢彦口中洋溢而出,脸上蓦地面红而赤,娇羞无限。她心头喜悦,愤恨即消,说道:“我也并非毫不通情达理之人,天冥古皇那厮打我师傅一掌,阿颛亦送了你一掌,两两相抵也勉强说得过去。罢了,我也不来为难于你。”

卢彦并不知零怒反对他二人缔结连理之事,在灭神域时曾亲耳听闻阿颛咨询境君夫人,当时他称零虑为未婚妻,以尊夫相敬,自是正正当当,不料竟意外搏得零虑好感。听她居然松口,各自大乐,卢彦笑道:“我便料知非胡搅蛮缠之辈,果真晓之以理,这厢多谢海涵!”

零虑随意嗯了一声,实则仍在为尊夫一词而喜,对这几句话置若罔闻,瞥眼只见他二人手边各牵一匹按辔荦骓,想起自己适才的一番喝问,愕然道:“莫非我当真一语成谶,你两个欲行下山了?”

卢彦笑道:“正是,这一趟名义上虽是同道互援而来,却非但没能帮上什么忙,反而累及贵派城门失火,哪还有颜面再做逗留?方才同令尊辞别,而今就要下山去了。”说着一携伊晚之手,两人相视而笑。

零虑忽然想到先前零怒那番话,寻思稍后父亲定然遣人来看管监视自己,以防自己偷溜下山去寻阿颛。她凭一己之力要想避过重重眼线顺利下山委实困难,非需旁人帮忙方有良机。但她许久未归,山门中并无心腹,阿娘也同父亲不谋而合、一个鼻孔出气,绝不会暗中相助,眼前这他二人与自己过节已释,何不化干戈为玉帛,以求援手?

可若平白无故直言相告,对方不愿开罪阿爹,多半不会答应,于是试探问道:“你两个初次驾临我山门,却这般急匆匆的就走了,莫非身有要事?”

伊晚脸色变了一变,正欲启齿,卢彦却不慌不忙道:“我二人同师傅云游四方,居无定所,下山去自无大事,不过是恬颜再行叨扰罢了。”

零虑见微知著,一观伊晚脸色有异,立知必有隐情,但想来对方既执意不肯吐露,她无缘无故,若追根究底,实在不宜,心念一转间已有屈留尊驾之计,笑道:“其实若是旁人,是去是留同我毫不相干,但你两个却另当别论。我三人之间罅隙未除,你们就这么稳稳当当的走了,我却如何能轻易放人,胸中这口恶气又如何咽的下去?”

伊晚这厢却不干了,大声道:“适才你亲口允诺,此事就此作罢,再不与我二人为难,怎地转眼就要出尔反尔?”

这下倒将零虑问住了,适才言犹在耳,确是她亲口表叙,此刻着实无言以对。她正在语塞,卢彦已道:“姑娘就不要拿我二人消遣了,究竟意欲如何,不妨坦率直言,鄙人遵从吩咐便了。”

此话正中零虑下怀,她盈盈一笑:“要我既往不咎、放你二人离去也未尝不可,只是你二人需得依我三桩大事,一一办妥,过往一切是是非非恩恩怨怨都令它烟消云散,日后江湖重会,尽可握手言欢。唔,你二人大可放心,我这三项吩咐说易不易,说难却也不难,绝不脱离你二人能耐范畴。既不违背武林规矩、江湖侠义之道,亦不昧天地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