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冁嬮(86)

作者: 辴孍 阅读记录

昨日东方宰败走后,零虑与阿颛互诉衷肠,倾吐别来情愫,曾将来龙去脉说得明明白白,知他所以为虎作伥,实乃另有苦衷,归根结底只因寻她而起,并非他本性多么十恶不赦。大可体谅,亦可原宥,浑不知父亲何以这般针对,凄然道:“天下只怕无人能待我比他更好,也只有他一人才肯为我甘冒天下之大不韪。”

零怒摇头晃脑:“此番情谊,却有动人之处,无怪你泥足深陷。但你需知,那日颛公子助纣为虐,昨日又能行侠仗义,如此乖戾无常、肆意妄为。他日指不定能干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来。倘若哪日你给凫灵仙境中人擒去,迫使颛公子大杀四方,只怕他也做得出来。你的夫婿并非定是正人君子,但绝不能正邪不辨、善恶不分!”

原来零功力恢复委实迅速,替闺女驱寒并无大碍,足以成功。将楚在灭神域曾为阿颛所败,他要强好胜,堪不破胜负乃兵家常事之理,自觉输给后生晚辈实在是丢人现眼,尤其是大众广庭之下,更是无地自容,同零怒提及阿颛在墨夜檀宫中的种种事迹时不免

他说这话时斩钉截铁,语气坚硬,毋庸置疑。零虑晓得父亲脾性固执,一旦先入为主认定了死理,论什么也咬定青山不放松,再说下去只是多费唇舌、无济于事,徒增无谓烦恼,于是曲意逢迎几句,赶紧告辞。

零怒却道:“你休要再度离家出走,更不许你偷偷摸摸前去寻人,安安心心在家中修身养息,从此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至于婚姻大事,自有为父同你阿娘物色操心,绝不委屈了你。”

零怒也曾饱尝风月情场中求而不得之苦,知她听了自己这番长篇大论定然悲从中来,夂箢指令一下,立即极力劝解宽慰,零虑只口头应承,全然视而不见听而不闻,蹒跚着步履匆匆回房。

踱到闺房门边,零虑正欲推闼而入,眼角余光忽然瞥见门壁上方似乎有异,抬头去觑,只见门帘上一绺青丝垂坠而下,尾端系有一物,似乎是张折叠起来的纸笺。只因挂得太高,先前出门又未回头观望,故而此刻才见。

零虑足尖一掠,窜身数尺,将之摘下,拆之一阅,纸上仅有寥寥数语,却令她耸然动容,其上书道:风送红雨宵阑欢,乱飘武陵春香岸;人说缘悭成无意,何处从来何处还。哪时流浪芳菲醉,子兮为梦尽黄粱。

句句凄苦,字字苍凉,字里行间充斥了难以言喻的柔肠百结、哀莫惆怅。

笔迹潦草,歪歪斜斜。零虑一觑便知所书何人,抹尽的泪痕复又再咸,喃喃道:“这是他的诀别信么?阿颛真的走了,不再回来了……”她明知他并非不再回来了,而是已经迷途知返、回归故乡,回翙隰谷去了。

揣这在张纸,零虑转身去了马厩,但见满圈骏马,却无一骑青骢,看来阿颛连坐骑也一并牵着走了,除这寥寥只言片语,什么都没留下。

她听零怒言道阿颛昨夜酉末戌初便已离去,即使此刻起马不停蹄,一时半刻也决计无法追上,所辛阿颛只是回到翙隰谷,不会折向别处,总能找得着。待伤势好转,再去寻觅也为时不晚。

但话虽如此,心中却不免恍惚彷徨,这些天以来同心上人朝夕相处、形影不离,后又意外失散,不想方始重会,又社燕秋鸿、离绪分飞,难道普天下的有情之人都是这样聚少离多?

从马厩里回来,她一路心不在焉,一会暗自埋怨父亲处事有失妥帖,竟以这般缺德之法伙同乲氏双侠故弄玄虚,委实大悖一派掌门的风范;一会又指摘乲氏双侠欺世盗名,阿颛方才将这二人从东方宰手里救下,转眼之间便恩将仇报,损毁恩人姻缘,哪里称得上侠之一字?有朝一日她若逮着机会,定要叫他二人那儿子饱受鳏夫之苦,以泄心头之恨!一会又怨天尤人,暗道自己一世命苦,人人瞧之不起,好容易觅得如意郎君,又这般一波三折不得安宁,真是天道不公!

她心不在焉,走走停停中不易撞上一人,那人身高体阔,一撞满怀,身上护体真力反弹,立即站立不住,啊哟一声,歪倒在地。

她正自心烦意乱,此刻突然为人冲撞,立即要将满腹牢骚尽数倾于对方身上,尖声大喝:“哪个不长眼的小子!摔了姑娘绝难善罢!”

顶门一个温和谦恭的声音徐徐传下:“鄙人莽撞,实在过意不去。零姑娘有伤在身,不打紧罢。”说着一只修长白净的手掌伸下来扶。

零虑听这声音颇为耳熟,但确信并非本门弟子,一抬眸,只见卢彦弯腰俯首,正欲相搀。他身旁一人挽臂在左,浅笑靥靥,娇艳欲滴,正是伊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