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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霹雳同人)九结(3)

作者: 之危 阅读记录

醒恶者直去直来:“莫非是同忧相救?”

“救?人魔又许何人来救?”南宫神翳垂首逗弄蛊虫,少顷又道,“认萍生与我不同。”

去岁,人魔认萍生自忠烈王府狱庭潜逃,八方高手夙夜跟缉,终于西垂酒肆觅得凶徒形迹。据闻,当日人魔背负铁筝,独对桌上三碗重酒,前哨既至,他将酒饮罢,扬袖送出数叠黑影,从容遁走。黑影贯喉,穿血雾嵌入檐柱,取下一观,却是几枚青铜,恰抵酒钱。其后,认萍生逃入西苗毒林,前往缉凶的义士亦有去无回。正道以为诸人与凶徒一并埋骨林中,盘桓数日遂去。

除却认萍生,天下只他一人知悉——

追者数十人,无一亡于瘴毒蛇虫。

人魔覆军杀将,青锋卷刃,断弦为兵,一击毙命,绝无二伤。观其风措,爽捷胜于狠戾,剑势诡变,犹趋端直,取弦搏命,方见犷野狼性。

他听雨半宿,而搏杀至向曙方休,泥泞中一人倒卧,虫蛇环伺而不敢迫近。人在半步黄泉处,听闻声响一撩血轮,瞳仁在死生之间挣出一丝清光,枝上雨洗泥中剑,赤血下寒芒一烁,不见半星恶浊。

他真正起念予人隐护,缘一刹一眼。

心如金石者,当敬而待之,无论是非善恶,无论用心如何。

“你已有决意,我便不费口舌了。”醒恶者不再相劝,引回正题,“还是说回无尽吧。听闻萍山上之有奇草咳羊茎,取根入药,可令死者苏生。此法虽险,也好过以元气养神。”

“区区‘险’字尚不足令我畏忌,‘死’字亦然。”不待友人细说,南宫神翳已参透内中玄机,神情陡冷,又含些许诮薄,“逆乱阴阳究竟是囿于命数,不必再提了。”

醒恶者不咸不淡道:“豪言可嘉,但大限将至时还能说得这般坦然吗?”

南宫神翳默然,起身推开窗牗,背对他道:“未至绝境,大放厥词聊以自解,何以为豪言。”乐声与疾雨并至,他凝神谛听,伉爽以应:“毕竟未至绝境!”

夤夜忽亮如破晓,白电纵空,乱雨齐发。狂风呼啸来去,将万千银丝拧作盘龙,夜下西苗似缚于龙身之中,困不得脱。

一人伫于风雨,指绽霹雳。铁筝业已断弦,音奏不谐,声声狂筝如墨洒玄黄,晓角悲风、龙战于野,杀伐性相俱现河山之际,又似穹倾地裂时绝命一搏,引闻者心血激荡。

须臾水瀑转垂丝,垂丝衔银珠,杀曲戢戈弭兵,鼓筝者犹心海未平。他袍洇血痕,双手不见好肉,形容却还洁净明润,修眉秀目,天成的怡悦生相,左颊黥文也宛如黛痕唇脂,浑然不见凶戾。

筝是好筝,人未必佳。

人魔顾自诽谑,慵倦而睆。

雷消电隐,暗芒于是荡然。

是年冬,雪。

西苗以为异象。

☆、疑

此日小满。

西苗四时湿热,异草艳华甚繁。认萍生步出竹屋,五尺之内便见一丛毒草。

花木之侧有客久候。

雾瘴叠山迷水,一川翠润,濛濛不清;来者是云纸上一刃墨峰,浓烈凛厉,触目警心。

中原逋客跫步优游,如与故友晤叙:“听人说,翳流之主有三好,长生方、九丘毒、孩孺汤,万万没想到还有中道‘拾遗’的痼癖呀。”

“拾来可用便量才器使,无用便卖忠烈王一份人情,于我有利无弊。”翳流教主折叶入匣,也似与旧交畅言,“认萍生是前者还是后者,又是为谁所遗?”

认萍生道:“那就要看你的无用和可用使的是哪一套标准了。饶舌打诨者如齐卿秦倡,可以是‘可用’之才;不遇荀瑶襄子,豫让至多是一介重情的废人。第二问……”

认萍生整束神思,复凝魂盱眙。

外族率多窈停青目,异色出萃。少时观览方志,出师后远游四极,再见也不足为奇。但此人……

他明目张胆观其三庭,款悉不下于隔空摸骨。

可惊可奇者有三:一奇于瞳睛。外则冥暗逼冷,内则侵欲昭灼,兼蓄生灭之意,不映俗声法相;二奇于神骨。肤革钟秀,俄瞬骷髅,而其意度卓荦,绝胜颜华,转眄引人心折;三奇于缘契。一朝与会,一者负人魔之名,一者具人魔之相,妙不可尽于天机人意。

负人魔之名者存心撩惹,稍顿,又道:“第二问,很简单,硬命一条,阎罗所遗。”日头炽烈,他挪入庐前树荫偷凉醒神,终于记起待客之道:“如果没事,入内聊吧。”

这间庐落原是前人晾晒药植所用,形制素简,陈设薄少。伤患盘桓未满半月,陋居已焕然一新。清室迎草色,碧青染渲松绿隐囊与铁筝一张,椽下铃铎旋绕,铎舌未具,忽似扑往卧榻的缢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