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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霹雳同人)九结(8)

作者: 之危 阅读记录

首座兀自不驯,南宫神翳竟也纵着他的不驯。他心知是因日益深重的业冤,西苗古教如陈根虬曲,黑派立足于斯,无由斩绝一方宿习,这把霜刀便落在他手上;但有时他也怀疑是得了近水楼台的好处,譬若袖雨庐里新添的几坛佳酿。邻人量浅,偏好重酒,直追白堕的酦醅手艺归结是造福了量雅的老饕。某日首座自斟自饮,信口说起酒翁的坏毛病,得他一句“只取心头好”,醉饮烟雨,笑罢无言。一醉一醒,有言也难,仿佛是无端买回的天青盖碗一对,杯底游鱼曳尾,扰得中怀不宁。

认萍生闷下一口热茶,观视博局。

弈枰上两军对垒,已入收官。黑子得势,为白子冲断;白子设劫,黑子气紧,胜负判然。

“执白的是哪个?敢赢你的棋,胆气不坏。”

“寰宇奇藏。论棋艺,我不及他。”

南宫神翳说的是四阁圣者之首。寰宇奇藏好谋善断,布算经纬,纤介小数自然不足挂齿。其人出身中原望族,受恩于南宫神翳,遂许以驱驰。认萍生未与寰宇奇藏打过照面,但这位黑派军师是否认得药师慕少艾,他不能断定。

“没赢面就找别人复盘,你真的很闲。”认萍生吹着四方台的竹风,定神推算残局,“他棋风稳扎,行一步算十步,而你……咳,我是没法救了。”

“劳你救急是屈才了。”南宫神翳令两军弭兵,予人白子一枚,“不如从头布局?”

认萍生道:“斗蛊会才过去几天,又让功臣费神陪你下棋,我劝你做个人吧。”

“一局。”他抬眉,“认‘首座’,请。”

首座低颜。

“就一局。”

日影偏移,剥啄声毕。

认首座:“胜你四子,承让。”

教主输棋也不气恼:“劳心费神险胜四子,你也不易。”

“是是是,我精于博戏,想胜几子就胜几子。”认萍生放下棋子,“你重攻轻守,杀心又太炽,这种走哪算哪的玩法,投壶倒还合适。”

“弦矢入手成兵,用于雅戏……”南宫神翳心中嘲薄,思及首座来历,说辞趋于和缓,“大材小用了。”

“那棋战于你不是同样?直筒子就少绕腾了,说吧,这次又要找谁开刀?”认萍生黑棋白棋各抓半捧,一枚接一枚按下,落子脆促,义无旋踵,“能让你和我打太极的……中原?开刀可以,给我个由头。”

南宫神翳漫不经意道:“守卫抓获了忠烈王府的暗探,等四阁审处后,‘由头’任你选用。”

“……不必如此麻烦。”棋盘横纵分界,枰罫方正,太极图也摆不出中和气象。他听着幽篁磔格,浸着霞影绮错,凉意隔衣涂骨,晦默片霎,再启齿便是游惰意味:“人我来审,刚好泄泄闷了一年多的火气。这么久才摸到个边,忠烈王识人的眼光真是坏得没治。”

“你轻看他了。笏政知人善任,莫之能及,此举必有深意。”

“嗯?想不到你会替他说好话。”

“笏政为人尚可,只是拘于名理伦纪又以此拘人,但这也是他的长处,不像有些人……耽于逸乐,脂韦突梯,何其不堪。”

认萍生闻言恍恍,信手拨下一片竹叶把弄。秋叶荏苒耎脆,但巧使内劲,也能充作割喉利器。他有一瞬惝恍,有一瞬将叶尖朝向面前颈领,想莹琇般的肤革解离后是否会淌出一脉雪水,余下千万瞬来盘算这批囚俘能派上什么用场。

“你这十二字评的是谁?今日的中原,昔日的神兽族,还是来日的黑派?”

“兼而有之。如今的黑派尚不能高枕无忧,肘胁之患如西南邙者、古教党徒与忠烈王府,三者均在明处,隐患姑且不论。”南宫神翳言及一宗即厝一棋,三棋顿成虎口,“我若落子,必然受其掣肘。”

“不如再下一着明棋。一来,破三方合流之势;二来,借名张声。忠烈王以名起家,那就让善治虚名的自营之辈碍他手脚;蛊、毒,可治人欲之疾,那就混个悬壶令名壅他口舌;对付古教遗族也是同一个思路,端看你能否与人美利了。”认萍生以棋推棋,“闭户平乱是中上之策,但我赌你忍不了。”

“何必忍?”南宫神翳冷声反诘,“能者执掌乾坤,中州以正统自命,黑派如何不能?”

他眸光宛若幽狱业火,毒炎腾跃,阴酷诡变,如见日曜九泉会于一时一境,凛冽而绮丽,足令佛魔神魂荡飏。

……往后不幸违心作歹,全怪他生得太好。

“但我看你并无权欲。”认萍生目不别视,“没事就在医楼养蛊,你试晬时抓的怕不是毒虫?”

“西苗并无试儿风俗。若是按中州的规矩来,我或许也唯有虫蛇可取。”南宫神翳兴会平平。“权、欲,谋权以恣欲。然后只管做我想做的事,不受他人的理义,不由谁人来为我审名。而中州?忠烈王?”他哼笑,不详说,“手长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