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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邪(15)

作者: 简言之就是我 阅读记录

嘉穆看着好友的脸颠倒在自己的视线里,突然觉得好累。他已经分不清楚自己这几天究竟有没有睡过觉,也许有,可是一个接一个的噩梦却不肯放过他,因此他在睡眠中比清醒时更累。他最终还是不敢独自去见崔晋的母亲,于是陈霄霆只好陪着他一起出了门。出门前,他毫无必要地戴上了帽子口罩和墨镜,此地无银三百两地把自己打扮成了可疑人员。约好的地点在离学校不远的一家咖啡厅,这家咖啡厅专门卖廉价咖啡给学生。陈霄霆告诉他,崔老师的母亲就在里面。

“我在门口等你,不用担心。”他用力握了握覃嘉穆的手,发现他手上湿涝涝的全是汗。

嘉穆推开玻璃门走进去,心情像是奔赴刑场。咖啡厅的面积不算大,南北两面墙上,一面挂着几幅造型夸张的招贴画,另一面则贴着壁纸营造出墙砖裸露的复古效果。有很多学生在这里安营扎寨,有的甚至把试卷铺了一桌子。当图书馆座位紧张的时候,很多学生就买一杯咖啡当门票跑到这里来上自习。老板娘人很好,对学生也宽容,不在乎把自己的店给他们做自习室。

嘉穆在角落靠窗的位子再次见到了崔晋的母亲,上次在公寓楼下见面时她已经瘦得吓人,而此刻简直是形销骨立。她一个人坐在窗边,桌上的咖啡一口也没动,脸别向窗外不停用手背去堵眼睛。嘉穆走到隔着三张桌子的距离时,说什么也不肯往前再走,宁可站在原地陪着她一起流眼泪。

崔晋的母亲终于注意到有人在看着自己,于是转过头,结果看见了一张五官被遮挡得严严实实的脸。她缓缓地站起身,马上就对对方的身份作出了准确的判断。她快步向他靠近,走到跟前猛一伸手,将对方的墨镜和口罩一把扯掉。

“你还知道遮脸呢!”她很用力地嘶吼可是没有产生一点震撼的效果,完全哑掉的嗓子像只接触不良的收音机,只发出了一些混乱的杂音。

覃嘉穆动也不动地站在原地,感觉鼻梁被抓了火辣辣的两道。还没等看清对方的脸,身上的衣服就突然往领口聚成一团,攥在一只干枯的手里。他没想到这个比自己矮了一头还不止的年迈女人竟然有这么大力气,拽着衣领不由分说地把他往窗前拖,他听见衣服上的线头一根根崩裂的声音。嘉穆艰难地保持平衡,确保正在打架的双脚不会被桌椅绊到。他还来不及找到一个可以让四肢恢复秩序的支点,就感到一阵天旋地转,随后发现自己像是保龄球一样被投掷出去,撞翻了好几把椅子。

巨大的声响把咖啡厅里上自习的学生们惊动了,所有人都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眼神互相询问,想从对方的眼里读出这两个年龄差距悬殊的男女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崔晋的母亲这时又冲过来,身手矫健。她飞快地拽起嘉穆的头发,照着脸扬手就是一记响亮的耳光,接着又一下,再一下。她的眼睛红得相当可怕,几乎要渗出血来。周围的人开始发出惊讶,可却没一个人敢上前半步。

崔晋的母亲这时开始四下寻找,终于在地上找到了自己的包。 “看吧!看见了吗?!”她一边面目狰狞地吼叫,一边手哆哆嗦嗦地把包里东西往嘉穆身上倒,“造孽啊!你造孽啊!”她旁若无人地哭天抢地,口涎顺着她关不上的嘴巴拉着黏丝流下来。老板娘带着几个店员试图去扶搀她,可通通被她拳打脚踢给赶了回去。

嘉穆终于知道了崔晋的母亲想让自己看什么,无数张照片从那个包里被抖出来,无数个□□的崔晋千篇一律地散落在地上。所有围观的学生目瞪口呆,纷纷倒抽一口凉气,马上有人取出手机拍照。要是把这个惊天动地的画面上传到话题组,一定又是个大热帖。他们开始窃窃私语。一个说:“原来他们说的是真的噢!”另一个问:“什么真的?”“哎呦,你还不知道呢?都说那天教务处的崔老师是因为在办公室里看到自己的□□才一时想不开的。”第三个人这时插进来:“听说还不止办公室呢,好像学校每个老师的邮箱里也都收到了!”“真的假的?!要是我我也活不下去!”“谁稀罕拍你的□□啊!”“发照片的就是这个人啊?他就是帖子里那个‘小穆’吗?”“可不吗,真够狠的!”......、

覃嘉穆瞬间感到五雷轰顶,原来在他把自己关在寝室的半个月里,崔晋的死因早就有了结论。他对崔晋母亲刚刚的反应恍然大悟,他以为她的暴怒是因为自己搞坏了她儿子的名声,可是实际在这位母亲的眼里,他覃嘉穆就是杀害她儿子的凶手!他百口莫辩,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些照片。他想告诉那些在旁边嚼舌头的人,那张照片早就被他删了,他自己也不知道那张被删除的照片怎么会从一张会变成无数张,又怎么会从他手机里跑到办公室和其他老师的邮箱里。可是他知道这听起来实在太扯了,怎么听都像是个连前因后果都懒得编圆的毫无诚意的谎话,他必须逃离这里。嘉穆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可是胃里却突然发生一阵剧烈的痉挛,随后他干呕起来。干呕似乎卡住了呼吸,他的脸像是窒息一样涨得红紫。连续半个月毫无规律的饮食把他的胃弄坏了,被弄坏的肠胃此刻连同群众和崔晋的母亲一起清算他。他感到一阵热滚滚的浆液顺着食道不停地向喉咙冲刺,那是一种酸溜溜的混合着浓重铁锈味的浆液,那浆液力道颇不小,在他捂紧口鼻试图往卫生间冲的当口从他指缝间喷涌而出。周围有女生发出尖叫,他一时还没有搞明白是怎么回事,直到看见自己刚刚用来堵住口鼻的手被染成了鲜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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