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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邪(17)

作者: 简言之就是我 阅读记录

嘉穆的视线又渐渐模糊起来,这种情况是他最近的常态,有时走着走着路或者听着听着歌,眼泪就会自己流下来。手机这个时候震了一下,索多玛的推送通知浮出屏幕,那个ID为“力比多”的网友又发来了消息,问他有没有上车。

最近这段时间,嘉穆不跟身边的任何人讲话,可是却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了千里之外的上海网友。上海网友首先对他的遭遇表示了惋惜,接着热烈欢迎他来上海,说这里城市大机会多,一定有他立足之地。“力比多”在软件上用大段的文字描述了上海的繁华以及不得不来的诸多理由,还说到了上海,他夏目小老弟的生活(覃嘉穆在索多玛上的ID是“夏目”)就由他来照应。嘉穆在心里暗暗嘀咕,都说上海人排外,没想到这位大哥竟然比很多北方人还热情。

他回了个很精简的“上车了”,可是按下发送键以后,似乎又觉得只有这样冷冰冰的三个字恐怕会辜负了人家的热情,还显得故作清高,于是又补发了个龇牙的表情。

列车走走停停,大站小站都不落下。嘉穆的眼皮沉了,靠着椅背眯了一会儿,等再睁开眼的时候列车已经驾驶出了山海关。他背起包打算去趟厕所,其实他并不是真的想去,只是想站起来活动活动。这绿皮硬座要坐一宿呢,可不能让身体这么快就厌倦了椅子。他走了五节车厢都找不到一个没有人的厕所,有的门口甚至把队伍排到了过道里。就在嘉穆打算穿过第六节车厢的时候,他看到了一张熟面孔,虽然不认识,但可以确定是同校的校友。在这样陌生且漫长的旅途里,遇到一张熟面孔是件令人愉快的事情。显然对方也这么认为,所以毫不拘谨地笑着点了点头。嘉穆终于在车厢的末尾找到了厕所,按下冲水按钮的那一刻,他突然记起了自己在哪里见过那张脸。某一期的校刊上,曾经用整整一个版面报导了他的在校创业经历,嘉穆对他印象深刻是因为这个人的名字里有个字他不认识,为此还特意去查了字典。

从厕所出来刚好赶上火车进站,这一站是秦皇岛,上车的人很多。嘉穆在狭小的过道里左躲右闪,避开横冲直撞的乘客还有他们肩上巨大的行李袋。他没有忘记留神刚刚那张熟面孔,可令他失望的是那个人的座位已经空了。

回到自己的车厢以后他继续看着窗外发呆,千篇一律的风景很快又让他昏昏欲睡。等他再次醒来时竟然发现那个人就坐在了自己对面。

“你醒了?”对方笑得很不客气,像是在捉弄一个相熟的老朋友。

嘉穆刚从浅眠中苏醒,不舒服的睡姿让他心情十分烦躁,所以对这种自来熟的笑容很不买账。

对方开始自报家门,说自己叫严东勰。嘉穆立刻想起他名字里那个古怪的汉字,心想要是此刻把这个字摆在他面前,一样还是不认识。

“你是覃嘉穆吧?”

“你认识我?”嘉穆诧异。

东勰笑得意味深长,“现在全校还有谁不认识你呢?”

嘉穆一口气憋在胸口,对这个人越发没什么好感。他调整了一下语气,反问道:“现在又不是节假日,你不在学校是也被开除了吗?”

对方哈哈大笑,立刻从这种反唇相讥中明白了自己的冒失,于是连声抱歉,说自己没别的意思,只是在火车上碰见校友太兴奋一时忘乎所以了,要是有冒犯的地方请他别介意。可是嘉穆却不好意思起来,对方一道歉,他反而为自己的刻薄红了脸。东勰在他对面的位置上白坐了好几站,直到后来其他乘客上车拿着票请他离开。此时的嘉穆还不知道面前这个人会在未来深深嵌入到他的人生里,而在当下,他只是把他当成一个有点咋呼有点自来熟的陌生校友。嘉穆对此人没什么好感,但也说不上讨厌,至少他长得还行。

到了晚上,东勰又来了,问嘉穆有没有补办卧铺票。嘉穆回答说没有,自己在座位上将就一宿就行。

“这一宿的火车坐着和躺着可不是一回事儿,坐一宿把人都熬坏了。”

东勰说得一点也没错,别说坐一宿了,白天坐的几个小时都已经够让他腰酸背痛了。嘉穆睡眠很浅,就算躺在床上正儿八经地睡也不见得睡得很好,更别说在这狭小的座位上蜷着身体睡。可是卧铺的价钱比硬座贵了一倍还不止,他心想到了上海,工作肯定没有那么快找到,衣食住行又事事免不了花销,现在能省一点是一点,反正将就也只将就一宿。于是他对东勰说没关系,自己还吃得消。

东勰没再坚持,一个人去了卧铺车厢,可是没过多一会儿他又折了回来。嘉穆周围每个人都在用极不舒服的姿势打着浅盹,睡相普遍咬牙切齿,在这样的环境中又困又睡不踏实实在是件很折磨人的事。所以人们对这个跑来跑去影响大家休息的家伙没什么好脸色。嘉穆见他又跑来,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然后用眼睛问他又回来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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