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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邪(52)

作者: 简言之就是我 阅读记录

他看到蒋若言这时拿着一个带流苏的粉红色手袋去了柜台,她一进门就盯上了它。陈霄霆偷偷看过它的吊牌,这个连一瓶矿泉水都装不下的小东西,标价竟然是他将近半年的工资。口袋里那个不见天日的信用卡就快要被他的手指撅断了,可是最终他也没敢将它掏出来。等着蒋若言付款的几分钟无比难熬,像是在领受全体店员对他这个让女人付钱的没用男人的无声讨伐。他随便拿起一双鞋,漫不经心地研究起来,拉着一个店员询问价格。店员一副“你不是会看吊牌吗”的表情,冷冷地回答他。他还没完,继续问鞋子如何保养,如何清洗。

“先生,这双鞋子不能清洗。”店员的表情像白纸一样缺乏变化。

“对不起,”他仍显得绅士得体,在这样的地方似乎一不小心就会变成没有教养,“请问你是说不能用水清洗吗?”

“不是的,先生。这双鞋子就是不能清洗的,任何方式都不可以。”

他的回应是收下巴外加一个皱着眉的苦笑,好莱坞电影里英俊的男主角们擅长用这个表情来表达困惑,“那穿脏了要怎么处理呢?”

“穿脏了换新的就可以了呀。”店员一个微笑浮上来,眼睛似乎在说怎么会有人问出这么愚蠢的问题,“这款鞋子在设计时就是默认被穿在室内或者车里,我想应该不会有人穿着它去挤地铁公交或者去踩雨水泥巴的,所以怎么会脏呢?先生。”

陈霄霆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一副理所应当的表情,好像事实本该如此,好像他此时的停顿不过是在思考是否应该再多买一条裤子与之搭配。他的汗下来了,因为下一步就是要不要试穿,试穿就离付钱又更近了一步。蒋若言此时已经买好单了,可是仍背对着他和收银员讨论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他深知她不是个在钱上较真的人,所以他很感谢她巧妙地回避了这场困窘和狼狈。

“先生,请问您穿什么尺码?”店员打算用她训练有素的狡猾把眼前这个人逼上绝路。果然,陈霄霆乖乖报了尺码,于是一双崭新的鞋子被带着白手套的店员从玻璃架上轻轻提起,又恭恭敬敬地呈到了他的面前。最后,他还是不得不为这双不能洗的鞋子,还有自己放不下的——尤其是不能在蒋若言面前放下的里子面子,支付了三个月的工资。

从商场出来时,城市正华灯初上,整个外滩的风光此时全部浓缩进这瑰丽的夜景中。只不过此时两人恐怕谁都无心留意这美丽的夜上海,即将要去的地方,让双方都陷在自己的心事里。蒋若言突然停住脚步,像是想起了什么,然后将手里的手提袋塞给陈霄霆,说要去一下卫生间,说罢又折回商场。过了好半天,她重新出来了,可是却低着头,越走到陈霄霆面前头垂得越低——要么就是侧过脸,左顾右盼,像是一个毁了容的女人决心要藏起自己的丑脸。可是陈霄霆还是看到了,看到了什么叫女为悦己者容。他不难想象,在刚刚过去的十几分钟里,面前这个女人是如何站在卫生间的镜子前一笔一划地让自己的妆容重新精致起来。

陈霄霆的心情一下落到了谷底,可是体现在脸上却是一个明媚的微笑,他说:“挺好看的。”

蒋若言一愣,脸迅速红了,“那是。”她想要拿出如同往日的狂狷语气来强调自己对于双方情绪微妙变化的无知。可是一张嘴就变了味,自己学自己说话却因为设计过度而听起来更像某种技巧和真诚都欠奉的表演。

在打车去酒吧的路上,陈霄霆明显看出了蒋若言的不安。她不安的表现就是不停地说话,激流勇进的语言能够帮她冲淡某种焦躁的情绪。可是车子快开到酒吧门口的时候,她反而安静了。覃嘉穆知道他们要来,所以特意请了一天假,早早就在酒吧里等着。他留意着酒吧玻璃门的每一次开阖,聚精会神,老板走过来讲话他都没听见。老板请他挪个位置到里面去坐,说知道他今天要在这里招待朋友,所以给他留了最好的位置还有酒水最低的折扣。

蒋若言和陈霄霆前后脚进来了,嘉穆马上从座位上站起来朝他们挥手。蒋若言眼睛一亮,拔腿就朝里面大大咧咧地走去——当她想要掩饰什么的时候,语言和动作总是过头的。她跳过所有久别重逢所必经的繁琐和俗套,开口就是一句略带点嫌弃的抱怨:“怎么选了这么个犄角旮旯的位置?”

“这可是我们店里最好的位置。”嘉穆的嘴角幅度很大地向脸颊两侧推开,很显然,躲过毫无必要的煽情也让他如释重负。他绕到蒋若言背后去给了陈霄霆一个拥抱,两个男生互相拍了拍后背,陈霄霆说:“不够意思啊你,这么长时间都不来看看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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