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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邪(53)

作者: 简言之就是我 阅读记录

蒋若言把手上的购物袋整整齐齐地放好,然后开始叠大衣、围巾,手上有忙不完的事情。“你如果忙的话可以不用管我们的。”她一边忙碌一边说,语气淡得像个只是来随便坐坐的常客。

“我今天不是服务员哦,请假了。”嘉穆冲他们眨眨眼,“跟你们一样是顾客。”

“早说啊。”陈霄霆插话进来,“早说我就不用陪逛一下午了。小穆,你是不知道她有多能逛。”

蒋若言一个眼锋飞过来,陈霄霆马上就读懂了这一眼里的无声谴责,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一句越界的话。这时,蒋若言一根指头已经冷不防地戳进了他的胁下,“陪我逛街委屈你了?”陈霄霆忙忙地告饶,可是对方像没听见一样,一下一下把指头往他腋下捅,如同小孩子痴迷一个会做出反应的玩具。这是少有的亲密动作,陈霄霆愉快地把身体缩成一团招架着对方的动作。蒋若言也笑,一会儿戳一下脖子,一会儿揪一下耳朵,仿佛这游戏足够有趣,能让她旁若无人地玩一晚上。嘉穆耐心地等着他们的嬉闹结束,然后问他们想要喝点什么。蒋若言按了按眼角的泪水,气息还没有完全从刚刚大笑的余韵中出来,她把身体坐直,像是失态过后猛然发现居然还有第三者在场那样,朝覃嘉穆歉然地看了一眼,随后接过了他递来的菜单。

“怎么都是酒呀。”蒋若言把菜单从头翻到尾,又翻回来。

陈霄霆这时把头凑上来,嬉皮笑脸,酒还没喝人已经开始醉了,“不然你猜酒吧为什么叫酒吧?”

蒋若言往他额头上推一把,笑着骂了一句,然后又把菜单往前一推,“还是你们两个点吧,我就跟着随便喝好了。”

“那小穆来推荐吧,”陈霄霆说,“点什么都算我的,今天我请。”

“别闹了!”嘉穆说,“哪有你们大老远跑来请我喝酒的道理?再说我有员工折扣......”

蒋若言动作麻利地整理头发,嘴里叼着一枚精巧的小发卡,“你就别跟他争了。”她说,“他这一两年也赚了我们家不少钱,是时候该吐出来点儿了。”

陈霄霆转向她,表情是生动的大惑不解:“什么意思?我赚的可都是血汗钱。”

“血汗钱也是我家的。”蒋若言把菜单塞到嘉穆手里,“点!挑贵的!”

陈霄霆的脸马上哭丧起来,一分钟就进入了表演双簧的状态。他开始声情并茂地控诉加班多,压力大,把自己描述成受尽压榨的小职员,桌上两个人被逗得人仰马翻。这两年陪客户推杯换盏习惯了,让他十分擅长搞活酒桌的气氛。

酒上来了,三个人小心翼翼地将话题控制在一个无禁忌的范围内,回忆回忆谁的糗事,八卦八卦谁的近况,在谁抖出一个包袱的当口恰到好处地大笑一场,同时默契地与某些话题保持距离。三个人都是聪明人,至少都比在大学时要聪明很多。作为学生可以莽撞,可以冲动甚至不计后果。但是作为成年人必须聪明,必须要懂得分寸和体面,不仅让自己体面,还要让别人也体面。因此不论是吃饭喝酒还是谈笑,脑子永远要比嘴要累。

三个人的谈话同时停了下来,酒桌上出现了一段突兀的空白。覃嘉穆将易拉罐捏得窸窣作响,在这阵响声里,突然听见有人叫自己的名字,抬头一看,东勰来了。

“诶?今天有朋友在啊?”东勰走过来,朝两个陌生人点头笑了笑。嘉穆站起身为双方互相介绍。

东勰很长很用力地“哦”了一声,恍然大悟的样子,“小穆经常跟我提起你们的!”他随口说。

蒋若言心里猝不及防地被那句“经常提起”晃动了一下,目光立刻追向这个陌生的男孩子的眼睛,甚至顾不上让自己刨根问底的意图释放得再含蓄一点。东勰被她盯出一个阳光灿烂的微笑,似乎在说,别为了一句脱口而出的寒暄较真。

蒋若言发现,这个叫严东勰的人很健谈,话比陈霄霆还多。虽然长着一张讨女人喜欢的脸,但是蒋若言对他却有种说不出来的厌烦。这个人和小穆相比毛病太多了,话多,公鸭嗓,点烟的时眯眼歪头的样子透着上不了台面的小家子气。他每说几句话,就要拿身边的小穆打趣一番,还真当自己很幽默?

她想,嘉穆刚刚在介绍他时,说这是他的室友,真的只是室友吗?他们之间的关系还能按照字面意思来理解?难道崔晋曾经不是他的老师?蒋若言心里突然间杂草丛生,那种在室友名义下悄悄进行的另一种莫须有的关系成为一种将熄未熄的痛痒,它不会立刻要你的命,但它需要你在做任何事情时——吃饭、喝酒或者谈笑——都要花点精力去忍耐和消化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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