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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存者(12)

因为那一拳打在你身上,所表示的并不是力量,而是心与心之间的距离,你给我这样近的位置,可以毫不费力就接触到你,不担心误会和冲突。

猪哥点点头:“这个想法很好。”

他四处看了看:“但是不要给老狐狸或者辟尘听到,否则我会被打成一个粽子还不能上诉。”

这样赞同过后,他却沉默下来,不错眼地看着那两个玩得兴致勃勃的孩子。阿落看起来很精神,苍白的脸色渐渐红润,眼睛炯炯有神,偶尔瞥一眼过来,精光四射,病态一毫都无,而更引起猪哥注意的是,他本来极瘦弱,简直弱不禁风的身体,似乎在变得结实,皮肤下无声无息发生着一场革命,每一滴无用的脂肪,都在自我重组成强悍的肌肉,蕴涵巨大力量。

安走过去叫儿子:“我们该回家了。”

他脑子里浮现那窝巨大的蚂蚁,感觉非常不安:“今天天气很不好,我们该早点回去。”

他已经得知了学校格斗甄选的消息,因此并不准备送阿落回去上学:“学校那边我会帮你请假的,来吧,阿落。”

在等待儿子穿外套的时候,他问猪哥:“你们小破准备参加格斗甄选吗?”

猪哥摇摇头:“他也不会参加。”

两个人异口同声:“安全起见。”

为了所有人的,安全起见。

走过朱家的小草坪,安无意识地停下来,俯身看了看,草地上散落着许多小鱼和海草,还散发着新鲜海水的腥味。这现象让他大惑不解,在迷惘了一阵过后,他觉得应该和自己新交的朋友共享一点信息,因此告诉送他们出来的猪哥:“我刚才发现很多巨大的蚂蚁,你们草地上不知道有没有,出门小心一点。”

发动车子离去,他没有发现身后的人脸色大变。

“蚂蚁?是来找我的吗?”小破收拾好了游戏机,跟了出来。

猪哥抱住他肩膀,下巴放在他头发上轻轻一碰,微笑着:“我想不是。蚂蚁找你干吗,你又不是白饭。”

眯缝眼看着远去的那辆旧福特,他压抑住自己不安的心情,却仍然被天生敏锐地小破捕捉住:“爹,你不舒服吗?”

十六岁孩子,穿着校服,像永远要在身边呆下去。度过青春期,开始叛逆,成长,成熟,结婚,有孩子,烦恼,平庸,生病,让你不断担心,争夺遗产,在你死去的时候痛哭,每年清明为你上坟。像。

那是可以想像的最完美生活。而猪哥清楚知道突如其来的结局就在时间荒野的某个转角等着。他无能为力。

因此他必须保持微笑,享受这一刻小破关切的神情,刻意忽略点滴不祥蓝光,持续闪耀过他和气的眼睛。

“我没事,就是饿了,说了叫你请女同学回来做客的,现在好了,请个半大小子,吃掉我的糯米卷,天哪……”

听他坐在那里对糯米卷的失踪发表了大概半个小时左右的国民通告讲话之后,小破终于不耐烦地径自走开。他的脚步声刚在楼梯上消失,辟尘就进来,不声不响地放了一碟新鲜出炉的糯米卷在桌上,阴郁地说:“许多不属于非人族类的生物在莫名变异,什么东西出了点茬子。”

他说的一点都没错,这个城市开始变得活像一个游戏的背景。如果从高空俯瞰,而且悉数获取细节。无数平素谨慎生活在各自地界的生物,从地底或丛林中纷纷涌出,由于某种奇异力量的眷顾,它们的爪子,坚硬的下腭,翅膀,都以成千上百倍的程度膨大,更可怕的是,即使是向来不理人间世事,只对粪球情有独钟的屎克螂,也忽然富于攻击性,四处疯狂的报复社会―――到底它觉得人类在这个世界上产生的屎,是太多呢还是不够多呢?

巨大昆虫攻击人类的新闻很快成为所有媒体,以及口耳相传的主要内容,可怕程度不断升级,传说很多人在遭遇攻击后晕迷,医生发现他们的脉搏,心跳,呼吸,一切生命指征都很正常,但是无法醒来,验血结果表明,他们的血液成分在缓慢地发生变化,到底会呈现出什么样的最后状态,还没有办法断言。

这一切来得如此突然而不合常理。

“猎人联盟没有收到任何消息。”

猪哥关掉电视,也关掉和猎人联盟单线联系的通讯器。一屁股坐倒在沙发上,还出溜下去两寸,掰手指:“蚊子,螳螂,天牛,臭虫……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抬起头来对厨房里喊一嗓:“辟尘,暗黑三界,有知了不?”

不等辟尘回答,就开始摇头叹气:“连知了都咬人,这什么世道。”

两道黑黑的眉毛打成一个老大的结,阳光明媚的一个小伙子愁成这样,看起来真惨不忍睹,辟尘丝毫不寄予同情,出来在他头上一巴掌:“你,要不自己出去搞定这码事,要不叫人出去搞定这码事。”

犀牛不怒则已,一怒眼睛就很大,猪哥看得心里好寒:“找谁?别说你要去,你这几年,连买菜都上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知道的以为我非法拘禁你……”

辟尘翻翻眼睛:“你倒试试看,我一龙卷风吹松你的皮。我不乐意出去行不行。”

猪哥笑嘻嘻:“行啦行啦,知道你们家里人逮你回去当领导,避避风头再说吧。”

起身去穿鞋子,一边哼歌儿,大意是我王老五,奋起神威,这就要重出江湖。换到一半,肩膀上神不知鬼不觉,忽然多了一只老鼠。

他还是继续换,一边和老鼠聊天:“小米,你老婆恢复得还好吧。坐月子很重要的,千万别放她去洗澡啊,什么,有洁癖,有洁癖也不行,看她以后产后风。”

那只老鼠听他罗嗦一大堆,眼睛都发直,晃晃头清醒过来,两只小爪子拉住猪哥耳朵,一阵乱摇,后者哎哟哎哟呼痛:“小米你干吗。”

辟尘过来观察了一下,显然比猪哥智力要高,很快就充当了翻译的角色:“小米的意思是,你乖乖坐着,他出去走一趟。”

人家奋勇出手,帮他分忧,猪哥不但没有感激涕零,先露出警惕之色:“小米,给我几折?你在江湖上,情报售价可贵死人。”

小米理都不理它,小身子一跃,像幻影一样消失在空气中。

非人世界里最盛名卓着的老鼠天师,只要它愿意,一切情报都在空气中开放透明,包月任看,无限更新。

既然他出动了,辟尘就觉得比较放心,事实上,他毫不关心这个城市要沦陷在什么前途里,最大的麻烦无非是搬家。但他有自己要守护,珍视,以及付出一切也在所不惜去挽留的东西。猪哥走过去搂住他肩膀,安慰:“放心,没小破什么事。”

他难得严肃:“只要我们在,小破就没什么事。”

想想补充一句:“最多就转校嘛,反正咱们去哪里都没关系,咱搬去新几内亚上高中。”

空气中回荡着他意气风发地嗥叫声:“食人酋长,把私房钱都拿出来投身教育业吧。”

第七章 校园变异

暴风雨前,总会先行来临一段奇异的平静。苍穹之上,黑云压城城欲摧。九天之下,却笼罩着恍惚寂寥。一切声音似都发生在遥远距离之外,隐约有,又隐约无。

那时候,每个人都只能感受自己的存在,或者,间中仍然怀疑。

安最喜欢这样的天气,往常。如果有临街的整面玻璃墙,静静看突如其来的暴雨,落在世人的猝不及防之上。

如果从不相信命运,那一刻上天就给你看到命运。具体而微,不能预见或改变。

就是命运。

但是安不喜欢接受这所谓的命运。因此盘踞在高处,在瞬间与诸神享用同样的冷眼,是他沉默生涯中,非常非常少的乐趣之一。

自从带着阿落一起生活,如此个人化的行为,似乎就不再重要了。下雨的时候,第一个念头是要冲出去收衣服,并且防备阿落身体不舒服,淋雨后会不会发烧感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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