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攻略的长公主(106)
她的身边,燃着一支烟斗。
宫里都是琉璃的、翡翠的贵重烟斗,没有杜揽那样陶土的。
她让人去寻了陶土的烟斗,又放进百姓用的寻常烟叶。
烟斗燃起来,往她身边一放。
晋恪一闭眼,恍惚杜揽就在身边。
烟斗升起了一袅烟雾,晋恪沉浸在自己给自己造的梦里,不愿醒来。
她想着,她现在是在小院里,杜揽只是在厨房给她炖鸡汤罢了。
她脸上微微带了笑。
胳膊下有个奏折硌了她的胳膊。
晋恪没睁开眼睛,直接把奏折一推。
奏折砸落在地,发出了声音来。
她忽然想到了国师和她说过的,父皇在世时,也有民变。
但她下的令只是镇压,并没有那么残酷。
晋恪不想多思了,继续趴在小桌上沉浸梦中。
小桃站在窗下,担心地看着公主。
她不知道公主这是怎么了,手腕上一直戴着一支宫女都不愿戴的镯子,腰间挂着同心佩。
小桃蓦然想到,公主,莫不是魇着了吧……
晋恪正舒舒服服趴着。
忽然间,她就蹲在了地上。
这姿势不好,太过粗鲁,但她浑不在意。
她已经知道了,自己又到了别人身上了。
她继续蹲着,甚至不想看看周围。
但这份安静并没有持续多久。
旁边有人叹了口气:“狗花,你觉得能下雨吗?”
晋恪蓦然抬了头。
她万万没想到,这世间竟然有人叫狗花。
她忽然燃起了一点兴趣来,直接问旁边那人:“我为什么叫狗花?”
旁边那人和她一样蹲在地上,闻言转了头。
“我知道你一听这个就爱生气。”那男人絮絮叨叨:“可旁人都说,贱名好养活。”
“我想着你小姑娘家家,叫狗剩不好,不若叫狗花吧。”
那男人表情严肃,正经问她:“狗花,你说实话,你能想到比狗花更好的贱名吗?”
晋恪无言以对。
自从杜揽死后,她感觉自己坠入空海,心绪和感情都无所依,生不出喜悲来,像个孤魂一样隔着一层薄幔看这个世间。
但这会儿,她忽然生出了一些无奈的感觉来。
晋恪对旁边那人说:“别叫我狗花。”
那人皮肤黑,眼睛大,嘴也大,像个憨子。
严肃起来像个憨子,现在惊讶起来,也像个憨子。
“狗花,”他严肃地说:“你哥我小名羊屎球,也没埋怨过啊。”
晋恪哑口无言。
她只能沉默。
羊屎球和狗花两兄妹,蹲在田垄上发呆,各有各的烦心事。
太阳西斜了,羊屎球站起身问:“狗花,回不回?”
他问得真心实意,好像妹妹有得选一样。
晋恪站起身,觉得非常生气。
那名字,他叫一次,晋恪就觉得他羞辱了她一次。
羊屎球走在前面,晋恪跟在他身后。
他们走到村口时,有村口闲话的大叔大娘叫他们:“铁柱子又去田里了?”
羊屎球就答话:“哎,去啦。”
那些大叔大娘摇了头:“去也没用啊。”
“不下雨,没有水,一天看八百遍,庄稼都长不出来。”
晋恪低着头,走在后面,没注意到这句话。
她只听到那些人叫了“铁柱子”。
晋恪正在被“狗花”这个名字折磨,听到了“铁柱子”后,竟然怒火攻心。
你明明有那么好听的名字!她愤怒地想着。
忽然,意识到有些不对。
铁柱子这名,是怎么都称不上好听的。
它只是比羊屎球和狗花,略胜了那么一筹。
晋恪万万那没想到,自己竟然还有为了铁柱子这个名字,而感到嫉妒的一天。
她怅然若失,感觉自己一天不如一天。
铁柱子走在前面,带着她走到了一个院子门口。
晋恪多看了几眼。
若把这院子称为院子,多少有点勉强。
但归根到底,它还算是个院子。
泥巴砌成的外墙,已经破了大洞,根本防不住任何人。
路过的人往里看一眼,就是一览无余。
晋恪有些受不了。
之前,她也住过院子,蒋年的院子是红砖的,不大,但是安全。
杜揽的院墙,他自己加了第二层。
杜揽总觉得月娘是天下第一的大宝贝,生怕有人夺了去。
所以在廿州时,杜揽把院墙加固了。
想到杜揽,晋恪一下子有些心酸。
但这一下心酸之后,她还得说一说这院墙。
“羊屎球。”她大叫了一声。
她哥迅速跑了出来,惊慌地看着她。
“小祖宗,”他讨饶:“你哥都要找媳妇了,这名咱们自家人知道就行了,你能不能别这么大声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