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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之牙婆生存记事(230)

作者: 钱氏物喜 阅读记录

你不怕我被他抢走?

小五疼的咧嘴,却得意非常:我大宋国土上,他拿什么抢人?惹怒了我,进宫告一状先把他扣下,辽国没了皇帝,看他们拿什么和我们耀武扬威。

布罗伊转眼看到两人不经意的亲密,不免黯然。他强颜笑道:“我有几句话要问一问她。”钱多多看了眼小五,他已经叫来墨棋,推着轮椅暂离。

房内无人,只听得到两人呼吸。她尽力屏息生怕自己的仓促惹来麻烦,入耳却是布罗伊更加沉重的呼吸,她又轻轻松了口气。原来他比自己还紧张。

布罗伊笑了笑:“我没有恶意。”

钱多多转开头望着窗外丛生的淡竹叶:“我知道。”你虽无恶意,却已然伤害了人。只是你们习惯坐在高位发号施令,永远不能理解升斗小民的日常所需。

布罗伊又说:“你若和我去了,我许你一个妃位。”

突兀的,她笑了。说:“布罗伊,你说你精读四书五经熟通中华典籍。我问你,你听没听过一首民间的诗?”布罗伊挑眉无声疑问,她笑着看着他,说:“乌鹊双飞,不乐凤凰。妾本庶人,不乐宋王。”

布罗伊面色一变。

他精通中原文化,自然也曾听过这个看似并不起眼的民间故事。一个嫁给平民的女子,拒绝了国君的诱惑,最后追随夫君殉情而亡,留下这几句。在民间,她被奉为忠贞的象征。而宋王,则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世上最渺小的存在。

他恍惚记得自己手里是捏着树枝的,又想去捋那根树枝,却发现光秃秃的树枝已经没有了树皮,只剩下光滑青绿的秃杆。不由心生怅然。这种怅然由内而发,他突然发现这惆怅不是金戈铁马纵骑狂奔所能消减的,草原的烈日风沙和篝火下的热舞或许也不能让他稍感舒适。他开始反思这一趟是不是来错了。如果没有来过,没有见过她,或者还能存着幻想,幻想她其实心里也有他,不过碍于自尊不肯投奔一个未知的前程。可是不见,又心怀不甘。

得知她遁逆消息时他勃然大怒,恨不得下令将汴梁城里留守的人马通通斩首。连一个弱女子都看不住,要他们何用。转念,却又想起她绝非弱女子。弱女子不会一肩担起全家生计;弱女子不会来往奔波千里;弱女子没有她那些坚定的主意。

当属下回报林小五遇袭钱多多回城的时候,他是欣喜若狂的。他理所当然的认为既然人安全回来了,大宋就应该乖乖的将他的人补送。却又被三皇子当头一击,他说,随便你提什么条件,只她不可以。

大宋朝,或者说三皇子,要拿钱多多换一个真相。

骄傲如柔然荆杀,骄傲如草原狼王,终于在这一刻认清一个事实:原来不是他想要什么,就能够得到手中。

诚然,他可以将此宅中人尽数屠尽然后一把扛起她策马狂奔回草原,从此把她藏在帐中,严严密密不叫任何人看见。他完全可以这样做。

可是,她说:妾本庶人,不乐宋王。

别说他是辽国的王,就算他今日一统天下把整个天下捧到她面前,她也不乐。

布罗伊上马后,钱多多站在台阶上,终究是不忍心,轻轻上前一步,说:“终有一日,红颜成枯骨。布罗伊,你该明白人的皮相不长久,顶多再过二十年,肉老皮松,你不会愿意看见我。”

他的随卫个个精壮高大,一个个板着脸目视前方,全当自己是隐形人。墨棋推着林小五,离得几步远。林小五一直噙着笑容看他们告别对话。

布罗伊没有看她,反而看向林小五,说:“我倒羡慕你,百年后也能看到一捧枯骨。”

小五愣了愣,大笑:“你若愿意,可在百年后来瞻仰。”

他长笑一声,纵马提缰,小腿一夹马腹,呼喝一声率先奔出,二十几骑转瞬消失于京畿村。

钱多多目送他们离开,直到烟消尘散才回转。林小五一直静静的等待。见她转回头,笑道:“终于走了。”

她嗔道:“还说!你不知我担惊受怕,生怕有人告了状,又要安一个通敌卖国的罪名给你!”

小五只是坏笑:“他来找你,即便要安,也该是你,和我没有半点关系。”

她膛目:“你……”气急败坏的要去打人,却被他捉住了手,一阵笑闹。正开心时,却有人来报,有故人来访。

小五握着她的手举在半空不让她打到,闻言两个都呆了。你看我我看你,同时哀声叹息:“哪来许多故人!”

门子这次的通报对,也不对。来的是个穿着打扮皆不俗的妇人,从前并不认识。她自报家门,道夫家姓孔,自称孔氏。小五和钱多多对视一眼,同时想到了一个人:

孔近东。

她是孔近东的正妻。孔近东初中举,其母为他定下门师之女为妇,三年丧事一过便做主将其迎娶过门。小孔氏出身256文学,贤良淑德恪守女戒。上敬公婆(公公牌位)下奉姑叔(孔近东的同族兄弟们),过门几年无人不赞,便是其婆母孔氏那般严厉的人也挑不出错。只有一点,她不得丈夫欢心。

孔近东是儒生。

既是儒生,他就做不出宠妾灭妻的丑事。小妾也纳了两个,俱是淡淡的,没有格外喜爱也不格外厌恶。小孔氏原本以为丈夫生性淡泊于情事无心,却在年前收拾书房时发现了几本书籍。那书并非绝版也非孤本,一本说文解字一本三字经,都是教导蒙童启蒙用的。似是孔近东幼年启蒙的童书,意外的是过了这么些年仍保存良好,用一块绸布包着,那绸布上连半点灰尘也无,显然经常拿出清扫。她一时好奇翻开来看,书中歪歪扭扭的许多标记,她也是广读诗书的,对丈夫笔迹了若指掌,自然晓得即便是幼年的丈夫也写不出这种笔迹。翻到最后,书中掉出一页书签,不知是哪年哪月夹在书里的,上面画了一个小女孩儿,穿豆绿衣衫,怀里抱着一只兔子,偏头灿然一笑。

她心里砰的一下。女人的直觉让她感受到这张画,两本书不同寻常。小孔氏开始寻找究竟,孔近东从前的事情虽知道的人不多,却并非无人知晓。很快她就打听出了钱多多这个人。又偶然一次孔近东酒醉,她伺候的时候他翻身咕哝一句:

“二妮儿。”

钱多多从前的小名叫二妮儿。

小孔氏瞬间了悟。原来丈夫并非淡漠,他只是心里住了另一个女人,所以容不下其他女人。纵然自己为他生儿育女操持家务,也比不上那个女孩儿在他心中的地位。若是正常的女人大约都会嫉妒,吃醋,甚至于发狂。可小孔氏是谁?

她是256文学教出来的贤良妇人,在婆母教导下牢记一切以丈夫所需为重的教条,从来不曾悖逆丈夫要求的绝世无敌好妻子。

辗转反侧了好多时候,终于忍不住瞒着丈夫,瞒着婆母,偷偷打听得钱多多下落找上门来。

面对她的深情告白,钱多多很是无语。她沉默片刻,干巴巴说:“孔夫人,我和孔大哥情同兄妹……”到这个点,除了说情同兄妹,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小孔氏真挚道:“妹妹。”

这一句妹妹噎的她半天说不出话。应,还是不应?应了,好似自己矮人一头真的对孔近东心存不轨;不应,刚刚才说情同兄妹……

好在小孔氏接着就说:“妹妹。你放心,我们孔家不会亏待于你。我知道你也是好人家的女儿,迫于生计才操持贱籍,我不会嫌弃你的。”

钱多多噎住。

终于让她想出合适的称呼:“嫂夫人,我如今是林家的丫鬟。”

小孔氏明显愣了一下,她反应很快,随即道:“我们不会嫌你。”说:“你放心,我和林家如今的主母是手帕交,亲自找她去要你的卖身契,这点情面还是有的。”

此人自说自话,完全听不懂她的暗示。钱多多无语望天,耐下心来解释:“嫂夫人,我如今是林家的丫鬟。即便从前,我和孔大哥清清白白,绝对没有其他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