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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归(68)

“爹同萧澜都去了那福寿街的小院,你就先在山上待着吧。”陆追道,“若他们对付不了那老头,我们再想别的法子,也不迟。”

“也行。”阿六答应,心中依旧在想,分明就是一样的毒|药,为何自己就能没事。

莫非除了能阴错阳差破阵,还能百毒不侵不成。

若真是这样,那谁嫁了自己,可真是占了一个硕大的便宜。

忍不住便很感慨。

“阿嚏!”山下,岳大刀一连打了十几个喷嚏。

“你没事吧?”陶玉儿问。

“不是风寒不是风寒。”岳大刀赶忙摆手,生怕会被拉回青苍山,阿六还没找到呢,解药也没找到。

这小丫头片子,倒是挺痴心。陶玉儿心里嗤了一声,带着她刚想换一条胡同,另一头却传来闹哄哄的声音,像是出了事。

陆无名单手握紧剑柄,冷冷看着周围一干人。

他下山时依旧易容成了儿子的模样,也依旧刚一进城,便被冥月墓的人团团围了起来。

待陶玉儿与岳大刀匆匆过来时,众人已经战成一片,整条长街上空空荡荡,百姓早已四散无踪,甚至连江湖中人也不敢再看热闹——当初被萧澜抽得那一鞭子,直到现在还骨头缝疼,冥月墓可不好招惹。

岳大刀隐在巷道后,吃惊道:“为何会是陆公子?”

陶玉儿亦微微皱眉。

陆无名腾跃侧身,右手只凌空一扫,甚至连剑都未出鞘,围攻上来的一圈人便已纷纷惨叫着跌落在地。

陆追师承陆无名,父子二人剑法有九分相似,甚至连陶玉儿也未看出端倪,只是诧异为何陆追在一夜之间,看起来便已病痛全失,像是完全换了一副身体。

若说他先前是装的,自己可是亲手把过脉的,装得未免也太像了些。

陆无名踩过那些横七竖八躺在街上,正在哀哀呼痛之人,从一旁树上拿下斗笠,继续不紧不慢朝前走去。

陶玉儿心里越发疑惑,想要跟上,身旁岳大刀却突然眼一闭,直直昏了过去。

……

陶玉儿被吓了一跳:“喂!”

岳大刀双目紧闭,一动不动。

陶玉儿从怀中掏出清凉药,凑近她鼻翼,刺骨冰凉的味道几乎隔着半条街都能闻到,岳大刀却依旧毫无醒转的迹象。

因为她是装的。

若说刚开始还没反应出来,那么在看过三四招后,她已经能断定那九成九是自己的师父易容,自然不能再放陶夫人跟着他坏事,于是当机立断,闭眼晕厥,雷打不动。

陶玉儿:“……”

穿过街巷胡同,陆无名在河边停下脚步。

他身后的人也停下了脚步。

陆无名道:“这位朋友既然来了,又何必要隐匿行踪,鬼鬼祟祟。”

“呵呵”的干哑笑声传来,一个黑色身影缓缓移出背巷,道;“明玉公子果真厉害,连这样都能觉察出老朽的动静。”

陆无名转身看着他:“你是何人?”

“你自然不认得我。”对方苍老的面容上遍布沟壑,不像是因为年龄与风霜,倒更像是因为烈火与毒虫,“不过若是你爹在,那就有趣了,他许是万万也想不到吧,我还活着呐。”

陆无名看着他脖颈处那血红的胎记,猛然明白过来,近日来这洄霜城中的乱子,关于红莲盏的谣言,几乎疯魔的江湖中人,以及那所谓来自“东海孤阳岛”季灏的身份与目的,一件件一桩桩,究竟是因何而起,从何而来。

第五十九章-空空妙手 什么仇什么怨

很久很久之前, 世间曾有一盗墓高手, 无名无姓,江湖人送名号空空妙手。没有谁见过他的真实容貌, 只有无数传闻笼罩在其周围, 云中梦里, 不知真假。有人说他是年逾古稀的老人,也有人说他是眉目俊秀的少年, 独自一人风尘仆仆, 白日追踪山脉走势,夜里推算星辰起落, 便能寻出古老的帝寝皇陵, 只靠着一把铲子一个罗盘, 将里头的宝物洗劫一空。

这样的流言,一传就是好几代人。父亲说给儿子,儿子说给孙儿,伴随着深夜的炉火, 一家人围在床上, 当成妖魔鬼怪的故事来讲, 也没有谁会再将这传闻当真。

而只有极少的人知道,空空妙手虽非鬼非神,却一样能不死不灭,他长存于人世间,行走在墓道里,他将拆除机关视作最有趣的消遣, 也喜欢枕卧在黄金墓葬中,贪婪享受被珍宝簇拥的快感,甚至流下喜悦的泪水。

他一掷千金,行踪诡秘。

他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家族。

每一代的空空妙手,都会在年轻时寻一名女子——大多出自青楼,替自己生一个儿子,待养育到三四岁时,便会留下一大笔钱财,带着儿子远走高飞,将毕生武学与盗墓技巧教授给他。

而面前这名脸上沟壑遍布的老人,就是这世间最后一名空空妙手。他也曾在三十来岁时寻过一名女子,花言巧语骗她生下过一个男孩,可没曾想最后却被对方觉察出意图,连夜抱着儿子逃出了小镇。

而空空妙手在清晨醒来看到书信时,虽说有些愤怒与遗憾,却也并不觉得这是一件多大的事,转头就又从别处找了一烟花女,重新带回家中。

只是却再也没有谁能为他生下一个孩子。

看着自己日益苍老的面容,空空妙手终于慌乱起来,他舍弃一切,疯了一般游走在大楚境内,从西域到南海,一路寻找着当年的母子。直到一次机缘巧合得到消息,说二十余年前,曾有一名女子抱着儿子昏迷在洄霜城外,被城中的大户萧家救了回去。

萧家夫妇虽说家财丰厚,却一无亲戚二无儿女,原是打算百年之后,将家财捐给佛堂的,后来与这母子处得投缘,便将她认作是义女,连同小娃娃也一道姓了萧,又找先生取了个名字叫云涛——正是萧澜的父亲,陶玉儿的夫君。

旁人只羡慕萧家有金有银,却不知萧家还有另一样宝贝,江湖中人人都想要——形似红莲,剔透欲滴,不管在手心里握多久,都是冷的,像冰一样的冷。

“墓穴里的东西,怎么会热呢。”萧云涛自言自语叹了口气,用布巾缠了七八层,自己拿着铁锹,将红莲盏深深埋入地下。

他生来斯文老实,对此物没有半分兴趣,也不知为何爹娘临终前特意叮嘱七八回,让自己务必要好生看着,不得遗失,以免主人来寻时找不到。

“什么主人?”萧云涛在病榻前问。

萧老爹咳嗽又气喘,絮絮叨叨了大半天,方才将事情大致说明白。萧家之所以会发达,全靠在老祖爷爷时有一姓陆的男子,慷慨资助舍了一大笔银两,代价便是要萧家好好看管这红莲盏,方便将来取回。只是不知为何,那陆姓男子一走就再无音讯,而萧家也就一辈一辈,将这红莲盏偷偷传了下来。

萧云涛娶了陶玉儿,刚开始时还忐忑不安,不知这武林中的千金大小姐为何会看上自己,后头听她旁敲侧击提了两回红莲盏,也就明白了。毕竟老实不是愚笨,相反,他是个极好的生意人,在察言观色这方面,精明得很。

不过怕是连陶玉儿自己也没想到,这萧家老宅里悠闲的日子过久了,她竟然会当真喜欢上萧云涛,还稀里糊涂在肚子里怀了一个。

红莲盏成了她心里的刺,既不敢得罪无念崖上的师父,也不想再提起让萧云涛为难。只是此事既然从开始就错了,那途中若贪图安逸一直逃避,得到的也不会是好结果。

无念崖上的师姐妹见陶玉儿迟迟不肯下手,居然还为萧云涛怀了孩子,心里都在窃笑,想着看这闹剧要怎么收场。陶心姥姥也对她颇为失望,偏偏这时又有弟子“不小心”,将红莲盏在萧家的事传了出去,想逼陶玉儿尽快动手。

陆无名便是在此时得到消息,所以才会前往洄霜城萧家一探究竟,却没曾想会在夜探时遇到同样来寻宝,甚至还想抢回孙儿的空空妙手。

虽说两人先前互不相识,但既然目的都是为了红莲盏,自然容不下对方——于是还未进到萧宅后院,便已经乒乒乓乓动手,一路从城中打出了城外。

这一战就是一夜一天又一夜,第三天清晨的露水还未跌下枝桠,城中萧家老宅就起了场冲天大火。

萧云涛丧命火海,陶玉儿带着萧澜不知所踪。空空妙手大受刺激,对陆无名怨念更深,认定是他派人从中动手脚,整个人都似幽魂一般要索命,要他交出红莲盏与萧澜,直到在有一次双方交战时,被海碧的暗器刺中,跌落悬崖。

陆无名原以为他死了,却没料到时隔数年,竟会在洄霜城中重新见到此人。

至于季灏,他在第一回 见到时,只觉得对方走路的姿势有些奇怪,这阵才反应过来,八成是此人的徒弟。一样有些轻微的跛足,习惯用左手握剑,都是练功留下来的毛病。

空空妙手却不知面前之人就是陆无名,见他沉默不语,便又呵呵诡笑道:“你爹当年想同我抢东西,抢不过就杀人放火,还下暗器伤我,你说说看,卑鄙不卑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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