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奸臣之女(163)+番外

最主要的是,如果在这样的证据下,还说不是赵王,那就是另有其人:揭发齐王,又坏了赵王的名声,一气算计了两个居长皇子,谁是这黄雀?皇帝就要向天下公布,自家儿子里不但有行为不俭的还有野心家的事实,哪怕他私底下查,也不想公开的。

赵王,只能做这块遮羞布。

郑琰猜得不错,皇帝气极败坏,直接认了赵王是凶手:“捆了那个畜牲来见我!”

李幼嘉严肃地道:“臣只是京兆尹,不能锁拿亲王。”

皇帝一指萧深:“你,找宗正,带上人,去捆了那个畜牲!”

萧深简短地应了一个“是”字,扭头便走,再没半点多余的语言动作。大正宫前半部分就是个办公区,他倒不用跑太远,宗正按辈份算比皇帝还要高上一辈,也是萧深的亲戚,年岁倒是不大——才五十岁,在这个位子上算年轻了——萧深还是恭敬地请这位前辈里屋叙话。

宗正道:“这般神秘?”

萧深沉声道:“圣人令宗正点人拿赵王入宫。”

宗正吓了一跳:“真的是他?”

萧深嘴巴死嘴,一张俊脸绷成了便秘状:“我亦不知。还请应命。”

宗正急忙点人,带着一队人马跟着萧深走了,实也不用他的人出什么力,萧深自带了一队精锐,只是要用宗正的名头罢了。赵王在家里正自惶惶,他弟弟秦王被查出来“或许”涉案,惹得他骂了好久,又担心自己洗刷不掉罪名。

宗正来了,倒省得他再担心了,直接面对事实吧。

一路上,无论赵王怎么询问,宗正与萧深都不肯吐露一字。赵王问过两声,也就不去自取其辱了,心中暗恨:早知道就该在废太子的时候也自请到封地去了!又后悔:怎么就猪油蒙了心,以为自己呆在京城而齐王在外,自己“或许”有望问鼎大位了呢?

各种情绪在心头闪过,赵王的脸色却一直沉寂着。

到了大正宫,皇帝见面就是家暴,凡是能捞到的东西,都往赵王身上砸:“畜牲!禽兽!猪狗!”反正赵王就不是个人类。

郑琰还是猜错了,这年头的皇帝虽然多疑,也还算是纯朴的,他想得并不太深入,什么儿子们都不顾手足,想着陷害对方什么的,大家都要争位什么的。当爹的人嘛,总觉得儿子还是好的。厚黑学、阴谋论,在这个时代,哪怕是皇宫里,也没到凡事都要掰开揉碎了去看的地步。他问罪赵王,就是因为眼前的证据指向了赵王,未必是没有父子情必须牺牲赵王。

铁证如山,供奉的尸首都在赵王别业旁边,皇帝另遣人搜别业,于周围发掘出烧掉的雕版、埋起来的未用完的油墨若干,还有什么好说的呢?从刑侦的角度来看,毁尸灭迹,销毁证据,又或者是作案,都不会离犯罪份子熟悉的环境太远,那样不方便。即使想着要远一点,也一定会选择一个他占有优势的地方——赵王那苍白的辩驳“儿就算是要做,也不会离把柄在别业旁边”是不成立的。

说出这话的刑部尚书差点被赵王给瞪死!

礼不下庶人、刑不上大夫,赵王被皇帝命刑部尚书、宗正、大理寺、宰相一起会审,还派了萧深、池脩之当旁听。

刑部尚书是主审,听了赵王的,刑部尚书姓楚,跟秦王妃是亲戚,当然跟淑妃也是亲戚,赵王还为儿子订了楚家的女儿当媳妇儿。有时候,这样的亲戚关系能把人搞疯:你根本就不知道他是站在哪一边儿的。当你觉得他跟你好得穿一条裤子的时候,说不定他转眼就把你给卖了。

楚尚书说的全是实情,听到赵王耳中却是刺耳得很!从坐椅上蹿起来,直往楚尚书跟前冲。萧深见机快,冲上前拦住了他:“三郎!”

赵王死咬着不肯认罪,众臣无奈,上报圣裁,竟是无一人肯沾手。皇帝也不想再查了,直接判了:齐王行止不端,降为郡王;赵王心有鬼蜮,降为郡王。

这样就轮到秦王显摆了?

错!

秦王拿内库举例子,也理所当然地被内库宦官、小吏甚至宫婢们记恨上了,秦王不义的名声就是这个时候响亮地传遍宫闱内外的。接着,又有些老资历的宦官翻出旧案,秦王生母亦微贱,当年在宫里做过管事宫婢,与内库有些牵连,宦官们手头有旧账,把秦王生母给供了出来,都推说亏空是秦王生母弄的。秦王揭发,把亲妈当年做的事情又给揭了出来。热闹极了!

荣安公主对着铜镜笑得千娇百媚:“谁说女儿不如男?”事情是她办的,她连亲妈兄弟都没说,更别提丈夫了。伸出食指,指着镜面:“五郎,下一个就是你。”

秦王的妈可还活着呢,虽然只是个才人,奈何有个亲王儿子,在皇帝那里按月算,每月还能打个照面儿。为了儿子,女人可是能发疯的。还有赵王的母亲,那个也是世家女,背后的能量也不小。皇帝可能不相信赵王,赵王的母亲淑仪却是能在证据面前睁着眼睛相信儿子冤枉的。

收回指头,荣安公主敛了笑容:“来人,收拾入宫请安去。”

内外多风雨,作为女儿,关心只身在宫里的母亲,荣安公主的理由极其正当。到了承嘉殿,姨母沈婕妤也在。荣安公主听两个女人在猜测:“究竟是谁呢?”肚里好笑,还要忧愁地道:“二郎、三郎、四郎皆有不足处,阿爹严旨申饬,五郎可就显露出来了,不管是谁干的,倒是五郎得利。五郎得利,延安殿淑妃可有后福了。”

沈婕妤眉间一抹阴郁:“要着急也是阿苗先急。”苗妃在淑妃身上的仇恨值绝对比贤妃姐妹高。

承嘉殿里的对话,三折五转,便被透到了秦王母亲封才人那里。封才人刚听说“可能”是有人螳螂捕食蝉黄雀在后,齐王、赵王、秦王都叫人算计了,哭着跑到齐王的母亲昭仪那里去请后援。封才人与韩昭仪,也算是有交情的。

三个女人一合计,又把炮口对准了淑妃系。女人是不讲究证据的,你们不是飞书吗?咱们会流言!一日之内,宫里充满了淑妃系阴谋坑了三位亲王的传言。

隔山打牛,透过老妈打儿子,荣安公主这一手,实在是厉害。皇帝突然发现,一夜之间,他相处了几十年的枕边人,他养了几十年的儿子,都成了坏蛋,气得想杀人。

无论飞书事件的幕后主使是谁,它都是挑开了争储的大幕,把以前在暗地里的较量给搬到了台面儿上来。甭管是谋废太子也好,想自己当太子也罢,以前都是暗中进行的,敢弄到明面儿上来的都得不着好儿,比如形同流放的齐王。飞书事件一出,不明真相的群众还以为是有人看不过齐王,替天行道。老狐狸们已经嗅出这其实争储的味道来了。

飞书事件,人人都有嫌疑。当年立太子的时候,也是经过一番争斗的,只是那个时候不像现在这样直白,大家都还比较含蓄,走的也是朝堂竞争的一般路线。当时的丞相魏静渊向皇帝提出:该立储了。皇帝一想,也对。大臣们也附议。然后大家争论,有说皇后无嫡子,但是皇后也还不算老,不如等等再看的。也有说皇长子居长,该立他的。还有提出一些五花八门的人选,说他们的母亲出身贵重,教养会更好的。然后是朝堂大辩论,再进行一些考试。最后由皇长子胜出。

那时候,皇子们都还小,个人能够发挥的作用有限,更多的是他们的母亲、朝中看好他们的势力在角逐。现在,他们的母系还在,朝中的势力也在,最大的不同,就是皇子们都长大了,各自有了势力。

皇帝还记得当初那一场争斗,他在巡视完儿子一圈之后,把怀疑的目光投向了朝臣,那些个当初为太子之位争得乱七八糟的大臣他也都还没忘。作为一个不肯怀疑自己儿子的父亲,即使已经在证据面前罚了赵王,皇帝在宣布完处罚结果之后还是果断为儿子开脱了。事是赵王办的,可未必是赵王主谋,一定是有人带坏了儿子。

“你大概不知道吧,那时候这里、这里,”皇帝的手凌空虚点着面前的场地,“就是在这里,他们争得口沫横飞,已经死了的夏老太师老当益壮,八十三了,还横着个笏板要追着蒋进贤打。蒋进贤不敢打这老头儿他拿着手笏甩手去砸夏震,边跑边砸,一路抢了八个手笏。你看顾崇这老小子现在道貌岸然的,那会就他最坏!瞧着谁要输了他帮谁!这是大正宫啊!他们就敢!”顿了一顿,补充一句,“夏太师隔年就死了。”

郑靖业黑线,意思意思地劝慰道:“都过去了。”

皇帝鼻子一歪:“他们最后都叫魏静渊当场给打趴下了。魏静渊什么苦都吃过,身子骨好啊,一个能打八个……”说着说着,眼泪流下来了,“我对不起魏静渊啊!”

郑靖业默:“……圣人怎么想起这个来了。”

皇帝掏掏袖子,掏再掏,郑靖业看他挂着两通鼻涕的样子实在不雅,袖子里抽出了自己的手帕给皇帝,碰碰胳膊,再碰碰胳膊。皇帝两眼泪花,视物不清,挨了郑靖业好几下戳才接过手帕,擦眼泪、擦鼻涕。响亮的擤鼻涕声,让郑靖业头皮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