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奸臣之女(193)+番外

顾益纯这才问:“夫人可知门口有个叫梁横的年轻人,是怎么一回事?”

庆林长公主道:“我哪里知道是哪里来的小子?”她照看着生病的儿子,忽地来了个要拜师的小子,好声劝着也不走,非要等顾益纯回来。庆林长公主差点儿要让人把他打走了!顾念着丈夫的名声,只好让人说:“若是切磋学问,只管进来等,若是拜师,我可做不了这个主。”

看来顾益纯是已经知道了,庆林长公主就追问了一句:“怎么?不妥?他很能看得下去么?非亲非故的,我的侄子们你都不肯收,他又有什么特别之处么?”

第一百八十一章 一篇巨制

顾益纯道:“这个儿郎不简单呐!说不得,我且与他说一说话才好,少不得要安民帮我。”

“咦?”

郑靖业道:“要真是个祸患——”

庆林长公主接口道:“早日除之!”

顾益纯不太高兴地道:“非也非也!将来还未可知,岂能草菅人命?”

他师弟他老婆早就做惯了这样的事情好吧?偏偏这两个人还一唱一和,庆林长公主道:“谁说是草菅人命啦?除也有不同的除法!”

郑靖业接棒硬掰:“送回原籍严加看管,不让他兴风作浪,则作乱的那个梁横已经没了,也算是除。梁横,却还是平平安安活着的。”只要他安份。

庆林长公主给了郑靖业一个眼色:干得好!接着胡搅蛮缠道:“郎君以为我骄横就罢了,怎么也这样看安民呢,你们几十年相交的,真是让人寒人啊~”其实她存的就是个灭口的心,倒不是她神机妙算到梁横会为祸天下什么的,根本就是这样一个小人物在她眼里简直如同蝼蚁一般,除不除的一句话的事而已。

顾益纯被他们俩掰得头晕眼花,连声道歉:“是我错了是我错了,摆酒给两位陪罪——还是先看看那个年轻人吧。”

一边拉着郑靖业往外走,一边还嘀咕:“我虽有相人的薄名,却又不是神仙,人品好坏,总要仔细聊聊才有定论,这个不过是面相不太好看,你们就这样着急,再这样,我连你们面前也不能说人是非啦。”

庆林长公主一甩绢帕:“滚!”

顾益纯飞快地拉着他师弟滚了。

滚出屋子就放缓了步子,顾益纯问郑靖业:“你也有所察觉了?”

郑靖业笑道:“我领吏部多年,什么样的官油子没见过?这梁横的眼神儿,与那些想升官发财踩死顶头上司的,何其相似?心太吝!”

“这就下定言了么?”顾益纯像是自言自语。

郑靖业像是解释地道:“天下官员这么多,还有许多贡士,我手上事多,不能三两眼就看出来,非要一一相处了来,累也累死了,圣人还要说我无能,天下事都要耽误了。没有十分,七、八分总是有的。”

顾益纯像是嘲笑似地道:“你当初拜师的时候,季先生也说你目光欲噬人。”

郑靖业平静地道:“说得没错。当时我刚跟族里闹完,心气还没平呢。当时就是为了这个?我倒是白记了这么多年了。”

“也不全是,还有,你那时的学问也着实差了点儿,季先生又不是蒙学先生。”

郑靖业也笑了起来:“说的是。你怎么看这个梁横?”

“戾气重了些。别的,我还要看一看。”

“行,那就看看。”连我都骗!混蛋!要是容易对付的,你还用拉上我吗?回来要好好审一审!

顾益纯叹了一口气:“不忙,先看看他写的这个。”

这是一篇巨制,讲的是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总之,要有秩序,首倡的是君权、族权、夫权。言辞犀利,以前不是没人提出来过,却只提忠孝仁义。听起来差不多,实则天差地远。

简单地说,忠与愚忠是两回事!是“小受大走”与“父让子亡子不得不亡”的实质性差别,他讲究绝对控制,要剥夺掉相对方的所有权利。

尤其还写了宗族的各种不好,希望抑制族权,拆了家族、拆了世家。最好是皇帝一言堂,“只听贤臣言”“不为臣下所辖制”。

呸!皇帝说啥都算了,老子还混个毛线?郑靖业怒了!他虽然捏住了皇帝的痒处,可不代表他就是个立志给皇帝挠痒痒的人!虽然梁横是剑指世家,郑靖业还是心惊了。

怒极反笑:“他倒想得周全!他别是好色无厌,娶了个媳妇儿不让他乱来吧?”

照郑靖业看来,梁横挺仇恨老婆的,把夫为妻纲写得跟国家大事一样详细。什么为妻当贤都写出来了,不贤当休也写出来了,这个贤还包括要平等地对待庶子,让庶子与嫡子的待遇完全一样,如果庶子有才能,家业应该交给庶子,免得被无能的嫡子给败坏了。让人不得不怀疑是不是他老婆不让他养小妾,不让他宠庶子。

两人心里都沉甸甸的,这篇文章,实在是,让人毛骨悚然。

梁横已经换了衣服喝了姜汤,打量着屋内陈设,虽是客房,却比他在家中的陈设还要好许多。这里的仆役也训练有素,并不以富贵骄人,心中暗暗点头,顾益纯也不是徒有虚名之辈,值得拜这个师呢。

他家也是洡县富户,不是世家,土财主。说是土财主呢,也不太确切,这个土财主,略有些大。至少养得起仆役,蓄得起婢妾。梁横的出身还不好,她娘原是身在教坊,被他爹看上了,跟地方官送了点儿小礼,把他娘从教坊里弄到了自己家里,不久后就有了他。

没想到嫡母是个不能容人的,见天地欺负他们母子,他们母子的侍婢是最少的,他妈还要到嫡母跟前伺候,还要受嫡母的嘲讽。母亲的出身是常会被拿来说嘴的,如果穿了好看的衣服,就会被说是“想勾引男人”,为此母亲不知道哭了多少回。

世间竟了这样的妒妇泼妇!如此不贤良淑德,他那个能容人的母亲比嫡母好上一百倍,居然只能做妾,这世界还有没有天理王法了?这个嫡母真是天下贤妻的反面教材,应该被唾弃一百遍、枪毙五百年。

他也常被嫡出兄弟欺负,兄弟里他最聪明,学习最好,却要帮他们写作业,自己的作业因此被耽误了写不完,还要挨罚。大哥是个平庸的人,然而一过二十岁就被父亲谋了一个小官,自己呢?下乡收账?

一样是父亲的孩子,凭什么自己就要低人一等?他妈比嫡母年轻漂亮有文化,还会讨他爹喜欢,为什么要受嫡母的气?梁横立意要闯出一番名堂来,要风风光光,压所有欺负过他的人一头!他要比所有嫡兄都有出息,要让他们求他!要给亲妈求诰命,要让嫡母难过!

他喜欢上了一个女孩子,女孩子的爹死活不肯答应,因为他们家是土豪、不是世家,更因为他是庶子。他愤懑,总有一天,他要让他们知道,他是个值得托付的好男人!

嗯,这孩子愤青了。

今天是他的机会,一定要把握住,不然就等着被欺负到死吧!

肚里有些饿,送饭的仆役还没来,梁横耐心地等着。顾益纯与郑靖业已经来了。梁横知道这两个人的关系,同窗,几十年的友谊。这也是他偷偷从家里跑出来,必要拜在顾益纯门下的原因之一。

见两人来了,梁横飞快地站好,深深一揖,冲着顾益纯道:“学生一心向学,还望先生能许我入门墙,得听教诲,死且无憾。”

顾益纯和蔼地扶起了他,拉着他的手到桌边一坐:“来,坐下说。”郑靖业没用人招呼也坐下了,仆役来上茶。顾益纯挥去仆役,对梁横道:“你的意思我已经知道了。现在我问你几个句,你要实话实说。”

梁横精神一振:“先生请问。”

“你知道我是谁吗?”

“您是顾先生。”

“你知道我在外面传得最响的名头吗?”

“品评人物。”

“你觉得我品评人物还准吗?”

“自然是准的。”

“你为什么想拜我为师?”

梁横的额头沁出一层薄薄的汗来,他是个聪明人,明白顾益纯为什么这么问。政治观点都拿出来了,就不是单纯的治学了。

郑靖业笑了:“年轻人,诚实一点没坏处。你既知道我是谁,就该知道,当年老夫一穷二白,也是死乞白赖到季师山门赖着不走的,就是为了找个好老师,好混口饭吃。”

两人态度都挺不错,梁横对顾益纯的逼问是有些老羞成怒,又给郑靖业拦了回来。扑通一跪:“学生走投无路,卖弄小聪明了。”

顾益纯扶起他:“男儿膝下有黄金,慢慢说。”

梁横垂泪道:“我本梁家庶子,嫡母不慈,不能容人,兄弟无义,欺辱于我。我为人子,实不忍生母再受苦楚。出此下策,望先生海涵。”

哦!那个夫为妻纲的源头原来在这里!郑靖业大悟。

看了梁横的大作,顾益纯是来善后的,能让这小子改变观点最好,如果不能,也要套一点信息,日后也好应对。没想过还问出这样一段狗血伦理剧来,心也软了一软了:“你父亲如何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