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奸臣之女(359)+番外

这样一个定位下,他没有接触过什么奢侈享受的生活,大正宫里的一切对于他来说都是奢华的,最放肆的梦里都没有梦到过的。洗干净了手脚,坐在床上,好奇地打量着宫里的陈设。

钱氏看着儿子,一阵心酸,这孩子生下来不易啊,很快又要不是自己的儿子了,眼睛跟着阿元的动作走,恨不得把孩子放到眼睛里。

钱氏也打定主意,过继的事情不由她作主,宗法的观念还是深入人心的,钱氏很认真地对阿元道:“阿元,你知道什么是过继吗?”

阿元诚实地摇了摇头。

钱氏用简单地话解释了:“从此以后,要管娘子叫阿娘,不能管我叫阿娘了,知道了吗?殿下也不是你阿爹了,你阿爹是圣人。”

阿元倔犟地摇了摇头:“为什么不能?”

“你过继之后就算是圣人的孩子了,圣人和娘子抚育你。”

“阿娘也养我的……”

“你这孩子!我哪养得起你?”长叹一声,“你在府中也不能叫我阿娘的呀,府里王妃派来的人是怎么教你的?你本来就不能叫我娘的,这就是命啊。如今已比在府中好了太多,娘子仁慈,把我接了来,许我们见面。夫人又照顾我们,会有好日子过的。”

阿元低头不吭声,钱氏又深吸了一口气:“至于你阿爹,原就……不如圣人对你照顾,”咬咬牙,“你阿爹,本不想要我们母子的。当初是我运气好,遇上了夫人的车,夫人带我入宫,圣人娘子保下我们。娘子又许以衣食,夫人又给了钱帛,我们才活了下来,不然不被打死也要饿死了。现在总比在庄上住着好,你能大声说你是圣人的儿子了。”在庄园之上,郡王是不认这个儿子的。

阿元终于小声啜泣了起来,钱氏犹豫了一下,抱着儿子也哭了起来:“大祭的时候,也要哭啊,要哭得伤心些。”

“嗯。”

“对娘子要尊敬。”

“嗯。”

“夫人是个有能耐的人,你有什么为难的、不懂的,多问问夫人。”钱氏口中的夫人,除了郑琰,不作他人想。

阿元颤抖着声音叫了一声:“阿娘~”扑到钱氏怀里痛哭了出来,“阿娘以后就不是阿娘了么?”

“嗯。”钱氏哽咽着答应了。

“我以后要叫娘子阿娘了?”

“嗯。”

“你不会离开我吧?”

“不会,只要阿元乖乖的,好好孝敬娘子,不要惹娘子生气,我就能在宫里住下。”

阿元哭声转小,哭得累了睡着了,手里还攥着钱氏的一缕头发。钱氏拍着他的背,把他哄睡了,轻轻抽出头发,擦擦眼泪,招呼宫女打水来给阿元擦脸,擦去泪痕,给阿元盖上被子,再检查一回火盆。样样都妥当了,最后看了阿元一眼,今日过后,她就没有儿子了。

出得门去,不等钱氏开口,就有内侍道:“娘子请去昭仁殿说话。”说着抬出一副步辇来,请钱氏登辇,一路抬到昭仁殿。

徐莹正在等钱氏,看钱氏行过礼,徐莹和气地让她坐下了:“大郎可好?”

“已经睡下了,我都给他说明白了。”

“这个不急,母子天性,你们亲近是应该的,他只要知礼守法,我就放心了。”

钱氏连忙表忠心:“规矩是乱不得的。”

徐莹颇为满意地道:“你今日且在我这里东厢住下,过了这阵儿,后面给你收拾出住处来,以后你就在宫里住下吧,也方便照顾大郎。以后,咱们一起教导他,让他做个好圣人。”

徐莹说什么,钱氏就答应什么。她想得明白,她娘家也没人了,也没什么好争的,就盼着儿子好。别的道理她不懂,抱大腿的事儿还是明白的。徐莹对她这样识时务的态度也很满意,两人也算相识甚欢。当晚都算睡了个好觉。

次日起来,就是匆匆地宣布阿元取名萧复礼,遣使告太庙,改宗籍。于萧令先灵前着孝子之服,尔后依礼登基。奉徐莹为皇太后,一应升降赏罚皆由政事堂商议,报到徐莹面前,徐莹当个橡皮图章首肯。后宫之事,则由徐莹直接说出了跟郑琰商议过的结果,除孙氏外,其他人全移到一个院子里住着,而哭灵的时候徐少君并没有出现,显然,她被软禁了起来。

萧复礼经钱氏提醒,自己也是从小就比较懂事,哭起来似模似样,怀恩在一旁指点着他的礼仪,从正式丧礼开始直到日落西山,一整天都没有一丝出错之处,令观者颇为欣慰。萧复礼的生父郡王又重演了哭到昏倒的场景,一倒就再也没有出现。

然而,对于政事堂的主事者来说,一切都还没有结束,他们要快以新君的名义拟定一份诏书昭告天下,说明“新君的”的施政纲领,同时借由对谋乱事件的总结教训,狠狠地驳斥梁横与萧令先的悖逆思想!留着梁横就要当只猪养肥了好宰的,现在他们“作恶”的恶果也有了——激起民变,人也被干掉了,不来个总结都对不起大家的隐忍!

与此同时,大家也展开了对于萧令先谥号的讨论。

这些都要在两三天内做完,以达到巩固本次政变现有成果的目的。政事堂里,郑党、世家的代表齐聚,又有一、二独立势力也参与了旁听——比如袁曼道。

袁曼道不属于两股势力里的任何一股,硬要说的话他跟世家比较亲近一点,却终究不是一路人,谋反的事情没人到处张扬,他得到消息就比较晚一点。魏王“兵谏”的同时,各方就开始全城戒严,袁老先生也被堵在家里出不来。等到一切都准备好了,新君都选好了,喊大家出来哭灵的时候,他才被放了出来。

出来一看,黄花菜都凉了!现在不是抗议的时候,袁曼道急忙往大正宫去看动静。大正宫已经一片缟素了,袁曼道在宫门前下了车,一路哭大正宫。郭靖亲自在宫门守着,看到他老人家来了,亲自迎了几步:“相公们都在政事堂,卫王、曹王、楚王都在,您这边请,”想了想,又加上一句,“国事要紧。”

袁曼道刚才哭得太用力,呼吸有点困难,大吸几口气问道:“眼下要做什么?”新君都选好了,这是拿大家当布景板了啊?

郭靖道:“大约是定谥吧,还有些善后的事儿,我也不太懂,您请。”把袁曼道给送到了政事堂。到了政事堂,众人已经整装待发了。袁曼道一眼望去,大家已经跟他一样都换上了丧服,再看郑靖业跟曹王两个拄着拐,其他人也熬得脸色发黄眼圈发青。袁曼道上前便问:“眼下情势如何?”语气中略带指责,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也没人通知,能不生气么?

卫王道:“家门不幸啊!五郎这个小畜生!嗐!”

郑靖业一副病容,一步三咳嗽:“圣人归天了,好在处理得及时没有动乱,袁公来了,咱们一起去正殿等消息罢,告祭太庙的使者已经出发了。”李幼嘉被派了这项任务,等他回来就代表着萧复礼小朋友已经正式改到徐莹名下,可以准备登基了。

袁曼道瞪大了眼睛,却被韦知勉拦住了:“袁公,除了换了个圣人,别的什么都没变。新君聪慧谦仁,国家只会更好。”他一直是布景板来的,这一回却不得出来说些无耻的政治台词,谁叫当时叶广学和魏王也当他是盟友,发布告还拉着他一起盖印了呢?他现在正处于留校考查期里,苦活累活他来干,发表意见没他的份。

袁曼道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你们就是这样报答先帝的?”

郑靖业又咳嗽了几声:“魏王谋逆,能有现在这样的结果,已经是最好的了。依袁公说,还能如何呢?如今内乱刚平,狄人正虎视眈眈,还要怎么办?”

袁曼道长叹一声:“罢了罢了。”跟着他们一起去了大正宫。萧复礼已经换了丧服,小脸上满是伤痛,袁曼道理所当然得认为这是在哭他那个名义上的爹萧令先。其实萧复礼只是在难过,不能管亲妈叫娘了,生命中就没个“父亲”,现在又认了个死人当爹。一夕之间世界乱了套儿,萧复礼受到的打击过大。

显然,萧复礼的表现可以赢得很多人的好感。

袁曼道的心路历程可以代表许多人的想法,在最初的不满、慌乱之后,都平静地接受了现实。眼看是郑靖业、卫王、顾益纯、李神策、李幼嘉、曹王、韦知勉一起出来,这代表了政治妥协,各方利益的代表都有了,惶惶不可终日者竟没有几个。连哭灵都哭得十分有秩序,除了十八郎因为各种因素昏倒回家休养之外,一点乱子都没出。

哭灵的间歇里,这些人又会合沈晋等人商讨着下面的问题。首先是萧令先的谥号,以萧令先之所作所为,庙号是不要想了。就是谥号也不要想太好听,皇帝的谥号,评价他一生的功绩,很能体现新政府的价值取向,谥号本身就是一个政治信号。

打死政事堂也不会想夸萧令先,不说恩怨,单就公平地说,萧令先这个皇帝也做得很不好。郑靖业本来想好了几个一般的,连袁曼道都觉得用“质”字也可以。